辣 椒

　　在异乡

　　没有什么比辣椒更让人亲切

　　鲜红的青翠的，碎片或者汁液

　　炒面、炒米粉、炒河粉、炒饭……

　　只要是吃饭

　　我总会冲小餐馆的老板嚷一句：

　　多加点辣椒！

　　

　　辣，就像一条鞭炮的引线

　　在舌尖，在喉咙，在心里

　　爆起颗颗热汗

　　一起溅到额头

　　

　　大汗淋漓，甚至流泪流涕的一刻

　　粒粒辣椒挣脱粗瓷大碗

　　在回家的路上长成一块块石板

　　一直铺到祖母的病床前……

　　

　　在异乡

　　辣椒的辣

　　是我感受到的生活的唯一味道

　　打工作家

　　床头 一截蜡烛

　　粘在倒扣的饭盆上

　　黑夜 被烧了一个窟窿

　　

　　布满眼球的血丝 是一张网

　　由故土往异乡铺开

　　将湿淋淋的故事打捞

　　瘦弱的文字

　　踏过一张张苍白的工卡

　　从工友的鼾声中 蹒跚而来

　　

　　将心切成两瓣

　　一半留给夜晚的稿纸

　　一半交给明天的流水线

　　回忆端午

　　工业区的银行里

　　件件朴素的工衣排成长队

　　邮政所前的信筒里

　　塞满写着“××乡××村×××收”的信

　　无处不在的网通话吧里

　　说着方言的外乡人一个比一个大声

　　

　　超市里大红广告和精致的粽子告诉我

　　今天，是中国人的端午

　　

　　我知道，此刻

　　老家的门楣上 正插着青青的艾蒿

　　灶屋大锅里咕嘟咕嘟的热水

　　正和鼓胀胀的粽子一起顶着锅盖

　　年迈的父母，正坐在窗前

　　等着千里之外的我

　　用一根电话线

　　接通灶堂边那缕缕粽子清香

　　停电时分

　　夜里 在灯下

　　拆开你远道而来的信

　　激动满桌面跳跃

　　温暖满了手心

　　幸福满了屋子

　　我一字一字地读

　　嘀嗒嘀嗒的小闹钟为我数着数

　　

　　突然，我被谁丢进无边的黑暗

　　我慌忙伸手去抓

　　你的信还在，还能够得着

　　我一低头，看到

　　在这洁净的黑色里

　　我的心 清澈见底

　　

　　燃起一截蜡烛

　　一粒如豆的火光背后

　　你姗姗走来

　　满纸的文字 如落英般闻风而起

　　任这沉寂的黑夜

　　暗香浮动

　　在我荒芜的心地

　　缤纷如蝶    

　　

　　［作者简介］李明亮，男，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安徽宣州人。1999年南下广东打工，做过技术员、仓管、计划员及自由撰稿人、彻底的流浪者。2003年漂泊至浙江台州，现在路桥区某公司任企业文化专员。曾在《诗刊》、《工人日报》、《羊城晚报》等报刊发表作品200余篇（首），作品入选《中国打工诗歌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