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日是季羡林先生95华诞。
这天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一走进解放军总医院病房,就紧紧握住季羡林的手说:“今天是您95岁生日,我向您表示祝贺。”温家宝送来一盆枝繁叶茂的君子兰,向这位学贯中西、笔耕一生、在海内外享有盛誉的学者表示敬意。
4月16日,北京奥组委正式宣布,季羡林当选为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的文化艺术顾问。
季羡林因病已在北京解放军总医院住了3年。一生喜欢安安静静做学问的他,难得约见客人,即便是住在医院里,他也还是把病房当作了书房。那天,我如约来到解放军总医院南楼病房,只见老人安详地坐在沙发上,笑容可掬,一双睿智的眼睛透着智慧的光芒。他说话的语速不快,但吐字清楚,谈笑风生,偶尔还会打个手势。他亲切、自然、质朴,让你感觉不到坐在面前的就是学贯中西、名扬中外的大学者。
季羡林的病房是集书房、卧室、办公室三位于一体的“家”。阳台上摆放着几十个大的塑料盒,里面是按照顺序放置的各种书籍、资料,桌上放着应时的盆花。病房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一帧由季老照片经过放大、加工、装裱的条幅格外醒目,10年前季老的笑容定格在烂漫的山花之中,人显得特别精神。
在医院里,季老把作息时间安排得非常合理。每天上午、下午分别工作两个小时。晚饭后,常由护理员推着轮椅,带他去室外转一转。老人写作有个特点,在吃饭、输氧和休息时,对写作内容先行构思,动笔时一气呵成,基本上不做什么修改。面对这位95岁老人依然惜分夺秒的劳作情景,我感慨万分。
书山有路勤为径
季羡林1911年8月6日出生于山东临清。读中学时,季羡林每天从学校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古文学习班学古文,阅读《左传》、《战国策》、《史记》等书籍,晚饭后,再到“尚实英文学社”去学英文,一直要到晚上10点才回家。季老回忆说:“当时对我来说,外语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我认为,方块字是天经地义,而不用方块字,只弯弯曲曲地写出字母,居然能发出音来,还能有内容和意思,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越是神秘的东西,便越有吸引力。英文对于我就有极大的吸引力。”
从小学英语,为季羡林后来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以及赴德留学10年,最终成为翻译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从小学古文,使季羡林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不仅效法历代文豪热爱祖国,还能够在驾驭语言文字的功夫上占得先机。
养生无术胜有术
95岁的季羡林头脑清晰、敏锐,读书、写作不辍,但腿脚已经不怎么听使唤了,腿部肌肉也开始萎缩,很少站起来活动。于是有人建议:“您最好还是常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试着慢慢地挪动挪动,这样有利于全身的血液循环,对肠胃和消化也有好处。总是这样坐着不动,以后就更不能活动了。”
秘书李阿姨却不同意这个建议,她说:“老人难免缺钙,骨头脆了,就怕他站起来活动时伤着了骨头,万一弄出个骨折来可就麻烦了。”
两种意见对立,于是,人们转过脸来看看季老,等着他来做最后的评判。季老憨憨地眯着眼笑了,笑了一声又一声,然后不置可否。
季羡林自认为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也是位兴趣广泛的人。80岁时就有人问过他:您健康长寿,有什么养生之术和秘诀吗?他呵呵一笑,回答道:“没有什么秘诀,也从来不追求什么秘诀。”他有一个“三不主义”的养生之道,就是“不锻炼、不挑食、不嘀咕。”所谓“不锻炼”,绝不是一概的反对体育锻炼,他只是反对那些单纯的“锻炼主义者”。他觉得,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就在于工作,如果把大部分时间都用于体育锻炼,而耽误了许多工作和学习的时间,这有什么意义呢?所谓“不挑食”,就是他反对那种吃东西总是左挑右拣、战战兢兢的做法。所谓“不嘀咕”,就是指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他从来不为自己的健康而愁眉苦脸。这也许是这位老人独特的养生方法吧。
季羡林是全国仅有的“老一级”教授,而他月基本工资也不超过2000元。有人问他,您的工资并不高,怎样维持生活?他笑着说:“我的生活水平并不低。”他道出了其中的奥秘:过去,比如上个世纪50年代的大学教师主要靠工资来维持生活,而今天则不同了,有种种形式的“第二职业”。季羡林也有了“第二职业”。他爬了60多年的格子,名气大,稿费多,虽然工资并不太高,但却有源源不断的稿费作为后备军。手头虽然有了钱,可季羡林在生活上却向来没有太高的追求。对吃,他从来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至于穿,季羡林的衣服都是穿上10年8年或者更长时间才考虑换新的。人们看到他常年穿的是一身蓝色中山装。对于用品,更是如此,只要能用,他决不肯轻易丢弃。他用的手提包,是一种最简单的敞口式的,一提就是十几年。季羡林对自己苛刻,却把大把大把的钱用来帮助那些困难的人,或者捐给家乡的学校。
金钱有价情无价
岁月风霜,丹霞飞渡,95岁的季羡林确实是年老体弱了,何况腿部又动了手术,举步极为困难,痛苦的程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可他却从不认为自己是重病号,相反却觉得自己还很正常。他老是说:“只要有一口气就得干活。”所以,从入院第一天起,他就把办公室搬到医院来了。每天上午,在医院的安排上是治疗时间,在季老的闹钟上却是“干活”的时间。为此,凡输液,他必伸出左手,留下右手写东西。于是,滴水石穿,又一部《病榻杂忆》已写了一多半。而下午,又是雷打不动的读书读报时间,由于眼睛必须要保护,他不再看电视,季老就特别重视读报,这是他的心灵通往世界的窗口啊。有时秘书李阿姨怕他累着了,就故意丢下这张忘那张,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先不动声色,等一份读完了,再接着去点另一份,反正你都不能给我落下。
秘书李阿姨对季老简直是敬如天人,她说,“虽然照顾季老从体力和精力上确实有些累,但从灵魂深处所体验到的却是一种幸福,一种享受。”问她享受到了什么,她答道:“首先是老人的人格魅力深深感染了我。季老在做人上,从来都是克制自己,处处替别人着想,照顾他人,虚怀若谷。而且他对人一贯坚持平民立场,与人交往没有等级观念,医院里的勤杂工差不多都与他聊家常。”
季老在医院住过5个病区,上百名医生、护士都习惯地称呼他“季老”、“老爷子”,年轻人干脆就叫他“爷爷”。他们常去病房看望他,问寒问暖。就连门口值班的保安、传达室的门卫、警卫连的战士也隔三差五地前来向他表示问候。
季老又出书了。有一天,一位年轻的护士看到一家报纸上正在连载季老的新作《留德十年》,她对季老说自己非常爱看。于是,季老马上吩咐秘书李阿姨到书店去买,他说:“书是让人看的,书上哪怕有几句话对年轻人有帮助也值得。”这一来,送书的消息传给了很多人,大家纷纷伸出手来,还要季老的签名本。季老说:“都给,赶快去买。”他还说:“钱是有价之宝,而大家的收益却是无价之宝。”就这样,一趟又一趟的一共买了600本,季老也一本一本地签了600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