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英国广播公司曾让社会大众推选千年来最伟大的思想家，结果选出的最伟大思想家首推马克思，次为爱因斯坦、牛顿和达尔文。实际上，人们选出千年来最伟大思想家时依据的仅是马克思已发表著作中的思想，只能算是马克思思想的一部分，马克思思想的另一部分就隐藏在他未发表的数量庞大的手稿里，还有着我们尚未发现的思想价值。

　　马克思数量庞大的读书笔记等手稿，至今未发表的仍占多数

　　欧洲学者Fred E. Schrader教授认为，许多人熟悉马克思的《资本论》，以及他对共产主义理论的正面阐述等，然而，马克思的另一面（这一面他本人不仅从来不曾掩饰过，反而常引以为豪）——他的学者个性，他的种种研究计划，他的藏书，他的阅读内容，以及由此而来的他的所有疑虑和思想赌注，几乎全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了。

　　Fred E. Schrader教授曾说，马克思的思想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来自极其广泛的阅读，来自一种系统的、着了魔一样的工作。马克思的私人藏书有2000多种，那个时候的书是很贵的，马克思为买书花掉了他和恩格斯的大部分收入。这些藏书带有很多页边批注。除了使用这些私人藏书之外，马克思还经常出入各种图书馆，在那里不厌其详地做着读书笔记。结果，他留下了数量庞大的手稿，这些手稿至今只发表了一小部分。

　　马克思常用哥特字体德文速写，而且马克思为了节省对他来说很金贵的纸张，字写得很小，并好用个人的缩略词，又间插法、英等文句，一般人看起来如同天书难以辨认。其妻燕妮在世时，有一重要任务就是帮马克思誊清文稿，以便他人识别。燕妮和马克思相继去世后，恩格斯为整理亡友的手稿不停工作了12年，为了辨认马克思这些手迹他曾耗费了大量心血。

　　列宁不惜重金相求、德国法西斯用武力遍寻不得

　　1895年恩格斯逝世。根据其遗嘱规定:马克思的手稿和书信归马克思女儿爱琳娜保管(1898年爱琳娜逝世后转归德国社会民主党)；恩格斯的全部书集(除了别人写给他的私人信件，分别归还写信人外)、手稿以及马恩之间的通信和马恩的全部藏书，归德国社会民主党保管。恩格斯认为，这些遗产通过德国社会民主党，最后要归属国际社会民主党。也就是说，它是属于全世界无产者的共同财富。

　　十月革命胜利后不久，新生的苏联政权便成立了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遵照列宁的指示，贫困的苏维埃政府不惜花费黄金去寻找、购买和复制马恩的手稿等。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曾呼吁所属各国分支，向莫斯科马恩研究院提供援助。之后德、法、英、匈、比利时和奥地利等国的共产党人陆续搜集到500多册马克思私人藏书、笔记、信件等，成为莫斯科马恩研究院的收藏。

　　1933年，以希特勒为首的法西斯势力夺得了德国政权。不久，希特勒的冲锋队和党卫军就查封了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机关。幸好在此之前，德国社会民主党人为预防不测，已将马克思的手稿等转移到一个油漆匠的小铺子里，后经过多方设法辗转迂回，马恩手稿被转移到了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国际社会史研究所。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法西斯入侵荷兰后，动用武装力量到处查寻手稿，却一无所获。所幸的是，战争结束一年后，人们在战后重建中，于停泊荷兰一河汊中的旧驳船上重新发现了这批无价之宝。

　　马克思手稿整理和研究工作的新进展

　　据了解，20世纪60年代，柏林和莫斯科的一些以往只编《马恩选集》一类大众读物的马列学院，终于开始注意提高他们的学术水平，决定在整理手稿基础上编辑出版一套新版的《马恩全集》。

　　新版的《马恩全集》经过多年努力已相继出版了50多卷，尚有70多卷，可以说还有一大半有待整理出版。马克思私人藏书历经磨难，分散各地，残缺不全。已知分别收藏于伦敦大英博物馆、英国国家图书馆、俄罗斯科学院、德国特里尔马克思故居研究所、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院、波兰国家图书馆和东京图书馆等地，很多已经成为重要文物；马克思的几页手迹，往往成为一些图书馆和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如果能将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院等机构保管的马克思未发表的手稿、笔记按照新版《马恩全集》的出版计划悉数出版面世，我们就能完完整整地看到马克思的全部理论思想，这样，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将是一个更加丰满的马克思。这套新版《马恩全集》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思想实验室，其意义之重要是不言而喻的。

　　展示了马克思从事思想实验的全过程

　　谈到马克思未出版的手稿，人们首先关心的是这些手稿涉及哪些领域，马克思思想的另一半主要有哪些内容？Fred E. Schrader教授指出，这些马克思未发表的手稿之所以特别令人感兴趣，是因为它向我们展示了实际工作中的马克思——那是一位思想没有受到任何约束的马克思，他在提出或者不如说是在提供各种各样的分析方法，而这些方法至今还不为人们所知。

　　马克思的这些手稿向我们展示的是这位思想家在19世纪中期从事的思想实验的全过程。首先，它们具有百科全书的特点:涉及的领域包括了哲学、历史学、经济学、自然科学、工程技术、美学、民族学、语言学、地理学、军事战略学、外交学，甚至还有音乐。其次，它们是马克思的一些完全不为人所知的研究踪迹的系统记录。马克思的这些手稿按其形式可以分出好几个系列，而这些系列和马克思工作计划的不同时期多少有点对应关系。如1857年以后马克思的工作笔记里，我们看到了一堆从未发表过的与《资本论》有关的手稿。此外，还有一些涉及科学、机械、技术、电、化学以及农业和农艺的手稿，其中数学研究占了很大的比重。有一套笔记专门讨论今天人们习惯于称之作“性别身份研究”的问题和民族学问题。

　　生活在19世纪的马克思已接触到了一些当今世界的现实问题，如金融市场问题、全球化问题、世界史问题、社会成员的个人化和原子化问题、不平等和社会破裂问题、科技、信息和传播在社会再生产中的作用问题等。马克思在笔记里讨论了市场社会中的文化和日常生活，或者说从文化方面讨论了工业化与资本主义现象。

　　在马克思生命的最后岁月里，他还启动了一个大型世界历史研究计划，其中不仅有经济史和社会史，不仅有西方历史，而且有其他各大陆的历史，马克思为之在1880－1882年间写下了好几巨册约1200页的笔记，其内容都是鲜为人知的。

　　通过马克思手稿，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位杰出的经济学家，还是一位出类拔萃的社会学家，我们看到的是一座国际图书馆，是全球化浪潮中在欧美社会奔腾激荡的一股思想急流。马克思还有更丰富的思想宝藏等待我们去发掘。

　　（作者系清华大学经济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