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秋菊打官司》中那个“讨个说法”的秋菊吗?最近, “秋菊爸爸”、著名作家陈源斌又写出了续篇《秋菊打假》,继续讲述秋菊的故事。本报特选载第六、七、八章节,以飨读者。 ——编者
第一至五章提要:“秋菊”何碧秋被一个名叫方腾霄的人用“你是秋菊”、“全世界都叫你秋菊”说服,为价值数十元的假种子案出门打假,却陷入一个事先布好的局。打假过程中疑窦重重。最终涉及一桩数额巨大的跨国集团产品被假冒案。方腾霄领路查抄假货窝点时,先遭不明身份人员追打,后被不明真相人群围攻。接着,他神秘失踪了。之后,秋菊收到短信,方被绑架了。秋菊毅然决定深入到绑匪所在。
我花五分钟拾掇好,随后赶到车站跳上一班开往山区的长途,两小时后我换乘另一班长途循另一个方向继续往山里走了三小时在一个空荡荡的十字路口下了车,我拿眼瞅瞅被艳丽阳光照耀成万紫千红的大山,走进路边一间废弃空屋拿事先准备好的毛巾蒙上眼睛。不一会有人抓着手臂扶我上了一辆嘁里哐啷想必快散架子的卡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又改坐上突突突突的拖拉机走了一阵,往下我被绑缚在一头高大牲畜身上伴着阵阵铃铛碰撞和间歇的牲畜响鼻声往高处攀登,不等我弄清身底下是匹马还是头骡子,就到了目的地。两扇沉重大门被隆隆挪开,我被搀下牲畜跨过一道高门坎走了十几步,又有门吱呀一响,我随即被绑坐在一张高背木椅上。稍后,我脸上的毛巾被去掉了。
我看见自己连同椅子深陷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里。
右前方窗台上多了一盏加有特殊纸罩的马灯,就像事先精心测算过,所有的灯光积集起来瞄准我照射在脸上。我挣了一下身子让双眼避开快刀似的光芒。一声男人的咳嗽划动了死寂的暗夜。
他说是你吗,秋菊。
这个男人隐身暗处说很抱歉。他说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跟你见面。我冲着黑暗问他方腾霄怎样了。他说谢谢这个人此刻还活着。他说他们迄今总共砍断了五条裸露在地面上的檀树筋根,是严格依照约定从今晨八点起算每隔两小时砍断一条,第五条是我被绑在不知是骡是马的高大牲畜身上往这里攀爬离屋前平坡还剩最后一步时砍断的。时针在那一刻恰好提前一脚跨过了傍晚六点。他说没有办法我们得信守承诺只好拿刀忍痛把它砍掉啦,不过那棵檀树还有第六条即最后一条筋根,方腾霄他应该没事你就放心吧。
我说照你的意思,他仍然被吊挂在万丈悬崖边上是吗。
他说是的。他告诉我准确地说方腾霄作为被绑架的人质正处于非常符合自己身份的境地。他调转语气详细描述方腾霄此刻整个身体就像只壁虎正摊开四肢趴贴站在崖壁一条裂缝边缘,腰部有一道拇指粗细的麻绳拴系在光剩一条筋根的崖边檀树上。
我刚要开口便被他截断话头,他让我仔细想想宾馆门口左石狮嘴巴里的第二封信,说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我按指定线路在指定时间赶到指定地点以后,还需要配合做一件事。我承认有这句话问什么事。他说得跟同伴商量一下。
有五六个男声夹两三个女声开始在黑幕中交错起落。磋商结果是我只需回答两个提问,不论什么答案我说出口就成,他们将立即释放方腾霄绑架行动亦正式宣告结束。
第一个提问透过黑暗朝我抛了过来,问我最初讨个说法民告官以及后来当全国人大代表告御状扳倒贪官,其内在动力是什么。第二个提问接踵而至,问我曾说倘若村长往我男人其它部位而不是裤裆踢就不会打那场后来震惊天下的官司,其思想根源是什么。
我说就它们吗。
对方回复说,就它们。
我问能否重复一遍。
两个提问几乎一字不差从暗夜中再度跳了过来。
我一阵狂笑即刻喷射而出。
我说你们把一条人命绑上悬崖诓我几百里路追魂就为这两件破事真他妈有娘生无娘教……
我冲着黑暗开始破口大骂。
七
我被人推醒时,一缕熹光正穿窗照射在为我松解绳扣的方腾霄脸上。
他说嗨,你醒啦。
我蹿身一跃打个趔趄被他扶住。我咬牙跳奔又打趔趄再被他扶住。方腾霄说嗨嗨嗨你不要这样绑匪早走啦危险过去啦。
他说这样吧我搀你到门口看看就明白,一切都过去啦。
在门前空地我像是重回人间。爽朗凉风挟裹漫天晨光越过对面千峰万壑冲荡而来,我的脚下是突兀耸起犹如整块巨石的岩崖,身后是只放着一把破旧高背木椅近似于荒废庙宇的空殿,侧前站着满含关切目光的活生生的方腾霄,眼前极其真切的情景让我疑惑昨夜是一个虚构的噩梦。
方腾霄说我差不多破口大骂了一整夜。
他说你啊就像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地动山摇惊涛骇浪骂到天快亮的时候实在骂不动结果就睡着啦。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他当时就被系扣在大殿窗外悬崖边檀树上全身紧贴石壁竖着耳朵一字不拉听得清清楚楚。
他举手一指说喏,就那儿。
我试着走到崖边,无形吸力犹如巨手袭拽让我想起绑架者信中说的深渊,是深渊而且是无底深渊。我拿眼扫过被砍得只剩最后一条裸露地面筋根的檀树再瞅瞅崖壁上那道不足两寸宽的缝隙裂口,我的真实想法是,如果不是亲眼实见,如果方腾霄不是活蹦乱跳戗在眼前,谁说这件事哪怕侥幸逃生者本人讲述,我都会认定这是一个或许包含不可告人目的蓄意编排的弥天大谎。
方腾霄说全凭表哥,我活下来啦。
他改换另一种方式说他表哥。这次使用的是现实词汇描绘的是现实中的人,说他表哥说话算话。他略带夸张地说一诺千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些古词在表哥面前根本秤不出斤两连一钱一分一厘一毫也不是。他说我表哥啊但凡嘴巴承诺的每一句话都像铁板焊钉字字千钧绝对算数,即使碰上天大疑难意外挫折表哥他呀哪怕拼上自家身体赌上一生前程,也要将它们彻底兑现。
方腾霄说自己系吊万丈悬崖的滋味就像掉进十八层地狱生不如死无数次想纵身一跃粉身碎骨一了百了就此解脱。可是,表哥音容笑貌倏然浮现。表哥说表弟呀你曾经发誓要完成这件事可它还没做完你得说话算话必须活下去明白吗。
他说我呀这才熬过最艰难最危险时刻,活下来啦。
方腾霄说完表哥瞬间脱胎换骨全身焕发异彩,就像从未落入绑架者之手经历一天一夜煎熬而是扮饰身陷魔窟的演员刚刚洗卸了受尽拷打折磨的戏妆。他抖擞着精神建议我俩应该立即下山,跟工商质监公安会合共商对策。
我说你挺得住吗。
他说挺得住你看我样子啊。
我俩顺着布满牲畜蹄印的坡道走了不久是一条公路,拦车再走不到十分钟碰上了那条十字路口和那间废弃空屋,往下我俩赶到市里连两小时也没用完,显然昨天绑架者第二封信指定线路指定时间指定地点实际是声东击西故布疑阵好让我晕头转向。
我从宾馆给两位科长打电话,他俩正一道开紧急会议没空听我讲话只让呆着注意安全静候消息。趁这间隙,我和方腾霄决定将自己拾掇干净再把肚子填饱。
我俩找了个靠窗包间对坐在柔和阳光里,差不多吃得将饱未饱之际方腾霄突然重新提起了昨夜的事。
他说我蒙眼被带进大殿时他全身紧贴崖壁闲极无聊曾猜测往下怎样进展,可砸破脑壳也想不到是那种局面我会破口大骂而且汹涌澎湃骂了几乎一整夜。
方腾霄说我骂出第一串脏话简直就像炸响晴天霹雳。
他说真正是晴天霹雳,而且是在头顶上方咔嚓炸响。
方腾霄说他记住了我昨夜骂出的一部分脏词。
说着他开始复述。从第一段末尾鼻涕臭屎粪缸蛆虫接续,他说你呀往下骂的是砍千刀受万剐赶杀场咽炮子枪打剑削五雷劈脑……再往下我记不牢啦。
我问我真骂了这些脏话。
他说你真骂了。
我说这种污言秽语真从我嘴巴出来的吗。
方腾霄说我敢发誓敢用我表哥发誓,它们真从你嘴巴咬牙切齿争先恐后一个接一个蹦跳出来的。
他话音未落我就明白了。
我想是她,肯定是她,必然是她,外婆。
我认定她在,一直在,从我被一个名叫方腾霄的陌生人说动跟他出门打假她就在,看似她深藏在另一个世界隐蔽角落闷声不响其实她自始至终都在,她不像往常时时浮现却在我的身体里,她就是我,包括昨天我贸然单刀赴会在黑暗中跟绑匪对峙,也包括当时面对那两个荒唐提问我失控咆哮。
昨晚那两个提问跳出黑暗之际我差点像先前面对媒体脱口说出外婆。
真是外婆,我的内在动力思想根源都是外婆。
外婆说世上四不让:宅屋,儿女,性命,裤裆。她说谁动它们你就拼到底。
我问方腾霄昨晚那两个提问,他几乎一字不差回忆起来,说分别是我讨个说法民告官当全国人大代表告御状的内在动力和倘若村长踢我男人其它部位而不是裤裆就不会打官司的思想根源。我问你想听答案吗他说想。我说答案其实就一个,我外婆。他茫然不懂要我解释,我让他独自揣摩我说你把我外婆当你表哥就差不多啦。
说完我便撇开他陷入沉思。
我在想传说中外婆那场罕世绝骂。
一切是从人们嘴巴零言碎语经漫长岁月拼接而成的。外婆从大地方下嫁偏僻乡下没提防当地有个陋习新媳妇过门后得忍受其他男人结伙当众欺辱,她走出新房第一次翻晒麦场时那些男人遵循惯例围拢而来像撕烫一只刚被宰杀的鸡扯碎了她的一身嫁衣。外婆挣扎捡起地上的铁叉驱散了他们,可事情没完,这帮人当晚结集重来叮叮咚咚撬挖大门,外公早就溜得踪影不见,外婆拿所有家具堵在门口抵挡了一夜,天亮她拽条桑树板凳坐在村口要道披着第一缕天光冲着整个村庄开始破口大骂,传说她不歇气骂了三个白天两个黑夜骂尽了前人嘴巴说过的所有脏话,第一天上午煌煌太阳下午乌云弥乱夜里电闪雷鸣,第二天连昼搭夜瓢泼大雨河满溪流库毁坝塌山洪冲撞,第三天雨止天晴瓦净草干地实路硬,从第四天起,当地所有的人改换另一条新辟的道路进出村子。外婆变作一把往青石条上沾水从早到晚磨得风快的镰刀飒飒挥舞割断了男人们享用了若干年代的可耻特权和无端念想。她成了魔成了妖成了精成了神成了菩萨成了佛。我想,外婆告别人世拿眼朝我迸力一望或许把她的命她的精神她的那场罕世绝骂一星不留统统送进了我年轻的躯体而得以传衍不息无限再生。
手机急促铃声打断了我和方腾霄的冥思,是两位科长来的,抱歉刚才不容我开口讲话是情况特别紧急。他俩抱怨碰上了最厉害对手说本来一切布置就绪只等张网捕鱼可绑架者突然好似窥破了玄机斩断一切联系像条泥鳅消失得杳无痕迹,而恰恰那个时刻对方给出的最后期限正翩翩降临。
两位科长猜测绑架者此刻已经撕票方腾霄可能不在人世了。
我告诉他俩方腾霄已经回来了。
两位科长说你说什么呀。
我说方腾霄回来啦,他正在我对面坐着呢。
八
两位科长像盯看外星人听方腾霄说完遭遇绑架命系万丈悬崖最终脱险整个过程,他俩顿时回归幼童时代沉溺于天方夜谭故事瞪直双眼将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问绑架者凭谁轻而易举中止犯罪放了他。
方腾霄指指我说,凭她呀秋菊。
两位科长请他详说双方对峙我独战群魔怎样震慑制服敌手,我拿眼瞄瞅方腾霄猜测他会说那场疯狂詈骂,可他没有,他只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方腾霄说绑架者证实了我是秋菊,随即将他从崖壁上提溜上来松开绳扣,然后借着最后一线夜色逃之夭夭。
他说绑架头目问嗨你真是秋菊吗,随即吩咐拉幕收场啦。
两位科长问对方就叫声秋菊?
方腾霄说是的就叫了这个名字,秋菊。
他说自己四肢张开紧贴崖壁竖着耳朵听得清清楚楚,那头目就说了这个。
两位科长像第一次见我那样开始挥锹往头脑里挖掘经验以外的东西,不一会两人似乎弄明白了,认定绑架者对付一个普通人就像糟蹋牲畜肆意决定生死,可碰上一个特殊人物尤其是打过一场震撼世界官司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告过御状的非同寻常的人物,他们就得绞杀脑汁承受能力就像放在炉火中熊熊烧红再搁在铁墩上任凭铁锤千敲百打必然经受从未有过的严峻考验。
他俩想像绑架者得知我真是秋菊那一刻恐怕变得像一根风中枯枝那样脆弱了。
两人形容说只需咔嚓一响,差不多就折断啦。
往下我们收拢话题商讨进一步对策。没一会方腾霄突然说发现了对方一个可能是天大的破绽,他问前几天是否有驴友登山探险失踪万人搜寻事件,两位科长说有电视报纸连篇累牍做这个节目足足十来天了。方腾霄说这就对了,他告诉大家,遭绑架期间他曾经无意中听那个头目议论过这件事。
方腾霄说绑架头目评判说,假如不要让这么多外来者大哄大嗡,而是请他老家天街村的村民从第一天起开始搜寻,那个失踪驴友的命一定会保住。
我们花一个下午查阅媒体资料再共同将整个事件拼接完毕。十一天前有帮驴友结伴打算穿插号称天下第一险的剑劈陡崖朝一年四季躲在缭绕白云里的天街村进发,离剑劈陡崖还有两天路程有个驴友失散走单了,这帮人寻找了一天一夜发现了种种迹象证明那位富有经验的失散者错迷方向但仍然活着,无数驴友志愿者借助网络得悉信息四面八方蜂涌而至,失散者父母亦双双赶至现场悬赏高薪雇人上山,当地政府予以高度关注调集武警公安民兵并牵头协调全体人马有计划按步骤实施地毯式查找,前八天里搜寻工作如火如荼人气冲天,电视直播镜头中失散者走过或可能走过的路线漫山遍野浩浩荡荡都是探找的各种人脸和不同脚印。过了第十天也就是昨天上午,人们冷静下来,按照当地老人建议商请天街村村民出山循着失散地点从头查找,四小时后他们在一片被搜寻人群践踏成碎浆的荭草丛畔一篷紫竹林中发现了目标,失散者仰身向天手捂腰部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经专家勘验死者系不慎从上方岩崖跌落腰部损坏凭着经验他手抚伤口仰脸平身静待救援坚持了差不多整整三天最后是被骤然降临的寒流活活冻死的。从刚刚送达的晚报上我们看到了痛定思痛的结论:假如一开始没有这么多人上山狂踩乱踏,而是直接请熟悉山情的天街村村民当天出山遵循原始痕迹搜找,那位不幸驴友必然遇救挽回性命。
两位科长让方腾霄把话再说一遍。
方腾霄重复说他无意中听绑架头目评判不该纵容这么多人哄乱若是第一天就请他老家天街村村民出山,肯定能挽救一命。
两位科长问什么时候,方腾霄说前天他遭绑架当夜,这帮人顺眼从电视直播中看到热火朝天搜找场面便不加提防随口议论了一番,他说我想起来啦那个头目好像还说晚啦黄花菜早凉啦没人能在大山中撑捱过五天肯定冻死啦。
两位科长问,他自称老家是天街村吗。
方腾霄说他原话就是,我老家天街村。
两位科长说这确实是破绽是天大破绽这家伙一句话就泄漏自己是哪儿人啦。
我们把兴奋带进晚餐,吃到一半方腾霄被我吱吱叫响的手机提醒发现了另一个破绽。
短信是吃晚饭吗我男人万善庆来的,方腾霄拿眼瞅我揿下回复键神情怦然一动突然问我怎么跟绑架者接上头的,我说宾馆门口左右石狮嘴巴里塞着两封信,他问我怎么知道那儿有信,我说在此之前接到了两个短信。
他说嗯破绽就是这个。
我打开短信翻出了那个可疑陌生手机号码。
三个小时后公安方面反馈,这是用一个叫做余天民的真实姓名在本市新近登记的神州行号码,关于余天民其人其事同一时刻白纸黑字放在我们面前,此人三十刚过系北京一家著名大学本硕连读,毕业后去了南方前两年历尽坎坷期间卖报纸送牛奶擦皮鞋捡垃圾做门房第三年运气转好由蓝领做到灰领再做到白领第四年返回北京自己开公司当年年底遭遇挫折亏损重大第五年也就是今年年初离开了京城,从那时起迄今踪迹不详。
我们把几页纸抓在手里翻来覆去掂播着这个人,有一行字像烙铁一样浇铸在其中:余天民的出生地就是天险剑劈陡崖之上位于万仞云端的天街村。
警方及时介入连夜跟辖管天街村的毗邻市取得联系,对方表示将作全力配合同时给了一个建议,说如果方便我们在后天中午之前赶到距天街村最近的那个镇的话,将可能得到最新最权威的第一手资料。
为确保迅捷行动方腾霄留下,我和工商质监两位科长挤乘一辆由一位公安科长驾驶的警车星夜兼程,第三天清晨提前到达与对方工商质监公安三位科长以及镇上书记镇长汇合。我们一再坚持亲赴天街村实地走访,书记镇长笑了笑然后驱车陪同我们顺一条越来越狭窄的砂石路蜿蜒而上,在砂石路尽头,一道震耳欲聋的峡江横空而过截断了前方的去路。
我们下车抬眼连退数步这才稳住身体。隔着白浪滔天的峡江那座骇世惊俗的著名剑劈陡崖犹如擎天戗立的镜面拔地耸空直插云霄,书记镇长指着空中被清晨冉冉初起太阳烘烤着的一缕云彩说那就是天街村的位置。
我们仰头眺望再退数步询问进山通道,书记镇长指指拴系在三棵数人合抱巨檀空隙的过江藤缆,我们目光顺着足有大腿粗细形状像搓绞辫绳的藤缆逶迤而前探及对岸,书记镇长举手挥划牵引我们目光转向在阳光下耀眼闪烁的悬崖剖面,说隐约显现的一条横斜向上的白线就是连接江缆尽头供天街村人进出也只有他们敢走的惟一通道。
两位科长问书记镇长那条白线只有天街村人敢走那外面的人怎么办。书记镇长回答至少二十年之久没有人去过了。两位科长提到前不久那帮驴友集结准备穿插剑劈陡崖去天街村途中遇险的事,书记镇长哈哈大笑说那位驴友失踪地点离这个镇也足有一天路程那儿全是些馒头似的山包而已。书记镇长补充说,不要说外面的人即使在天街村,除了成人壮汉所有妇幼老弱也得倚借天街岩羊才能平安通过万仞崖壁。
书记镇长说他们呀得舍命拽抓着天街岩羊尾巴,一步一踏全靠它的牵拉稍不留神就跌落悬崖尸骨无存啦。
折返镇上我们听了有关天街村的大致介绍,照例有个传说说那儿曾真正是天界一街后来孽缘深重堕落在俗世凡尘。书记镇长说天街村目前散落着二十多户不足百人,村中心确有一条令人百思不解的用青条细砖独特图纹铺成总长近百米的残断街面,靠着一片天然盆地熟田一座当家水塘一口熬盐浅井以及山中各种出产天街村人自足而活,十几年前甚至有一所只有一位老师两位学生的小学后来因出身天街村的惟一老师年衰辞世而关闭。为维系外面的世界天街村村长雷打不动每隔七天都必须出一趟山到镇上来,书记镇长说今天恰逢此日这也就是建议我们今天中午之前赶到的真正原因。
我们围坐午餐时见到了天街村村长,一提余天民名字那张刻蚀风霜雨雪和岁月深痕的高山黑脸暴然张裂怒火熊熊喷射,曾三次出山接受培训的村长操着依稀可懂的声腔对余天民公然制假悍然绑架各种行径一点都不奇怪,他说这个余天民是个人神共愤的骗子是天街村的奇耻大辱。
村长一边咬嚼饭菜一边历数余天民拂逆祖宗规矩毁损世代传统张开嘴巴里面蹦出的都是假话。
他说天街村人要么不说说出来就是铁打钢铸金口玉言哪怕拼上一条性命也要字字兑现,可这个余天民却竟然胆敢先后面对着两条人命向整个村子公然割血起誓,撒出瞒天大谎。
村长说天理昭彰他呀干下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哪怕躲到天涯海角老天爷也会揪他出来。
村长说余天民必将插翅难逃。
第九至十一章提要:制假头目余天民投案自首。人们惊讶地发现方腾霄跟余天民容貌非常相像。方腾霄提供大量证据使余天民被重判。“秋菊”何碧秋意外发现两人在监狱悄悄会面。她抓住破绽一查到底,发现他们竟是孪生兄弟,而打假的局,也是两人共同策划。为查明真相,她冒险跟方腾霄一道去了位于悬崖峭壁之上、抓着岩羊尾巴才能通行的天街村。于是,一个骇世惊俗、催人泪下的真情故事终于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