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住在南高峰山脚下,一个小村落,同龄的孩子很少。所以要到远在七八里路外的玉皇前山去上中学。听高年级的同学讲,可以走一条捷径:从杭州当时最大的公园——花港公园穿过,这样每天可省去十多分钟的路程。
正是早春二月,我们穿着厚重的棉衣,带着冬天的思维去中学报到。可当走进花港公园西门时,迎面看到的是一蓬蓬灿黄的迎春花,衬着深绿色的叶儿开得正艳,再拐过一顶小桥,几株梅树的枝条上已绽出星星粒粒的朱红花苞,西湖边上的棵棵柳树被春风吹拂着,枝条儿的皮色已渗出青青的鲜活。被这春的气息感染着,第二天,几个小伙伴就把棉衣给脱了。
长长的三年初中,我们每天从花港公园走过,看着花开花谢、季节变换。四季中,花港的春天是最迷人的,而开在春天的花儿是最动人的。
亭亭玉立形容的是玉兰花。还在早春,玉兰就跃跃欲试,花骨朵先是小小的,然后一天天悠悠地长大,放学的路上我们在惦念她,可她每天还是摆出含苞欲放的姿态,像是一个娇羞的小姑娘整天将花瓣儿紧紧闭合着。有时下午放学得早,我会一个人久久地伫立在树下,将头凑到花朵儿跟前,轻声地问她何时开放。往往不经意间,忽然在一个清晨,公园里紫色的白色的玉兰竟然全部怒放,开得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兴高采烈。玉兰还是个勇敢的花儿,等花瓣儿谢了,一张一张地飘落到地上时,气候才变得温暖起来。
一株杨柳一株桃,是西湖经典的景致,当然也是花港的。站在公园内朝有湖水方向的堤岸望过去,柳树枝条轻舞飞扬,桃花如霞一抹红晕。桃花开时,春的味道已十分浓郁。花港的桃树和山村里的是不一样的,山里的桃花花瓣儿是薄薄的,颜色像是打湿了的宣纸,尽管蘸着淡淡的浅红,但一场春风春雨,花瓣儿便渗得呈了粉白,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妹子,是天然的素气的。而花港的桃花是娇艳的,炽烈的,小小的花朵,花瓣儿是重瓣,有立体感的,远远望去一株株的桃树如同刚出行的盛装佳丽美得醉人。奇的是同一株桃树上有的会开出红白两色的花朵来,分外夺目。到了可以欣赏牡丹的时候,已是晚春。牡丹是花港特有的品种,杭州的其他公园是没有这种花卉的。牡丹不仅雍容华贵且艳丽动人,大团大团的花儿色彩有紫红、大红、嫩黄和粉白的,让人眼花缭乱。暮春时分,城里人结伴而来,徜徉在美丽的牡丹园中,收看这一季节迟暮的美景。
上学的路上,通往花港前门的大草坪景区我们是不经过的。但在大草坪周围有一大片茶花区。早春时节这里的茶花开得轰轰烈烈,满树的绿叶红花透着春天的蓬勃,惹得我们要多跑路特意地去看一眼再看一眼。那时外地游人不多,却常有喜欢画画的年轻人,支起一个画架专注地画那些春天的花儿。有时我们几个学生会站在他们背后看上老半天,但每每免不了失望,画板上的花儿哪有真的那样鲜亮。匍匐在地面生长的铁甲海棠,向四周蔓延的枝条根根有刺,藏匿其中的红红花朵儿小巧玲珑,粗心的过客是很难领略铁甲海棠的可爱。然而我是关心她的花期,待红红的花儿谢了,会长出一串串红红的小果子。放学归来,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绕开铁甲的树刺,把红果子采摘下来用湖水洗清了,吃起来十分地鲜甜。
数不清的花儿盛开在春天的花港,也盛开在我无忧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