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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07版:钱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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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月8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运河帆影
■蒋豫生
  提起帆船,脑海里立马会联想到富春江上的七里扬帆,听名字飘逸雅致,很富诗意。后来看到照片,只是江上两头尖的小渔船,船上的白帆模样很是袖珍,便有些失落。不过我以为,当年的七里扬帆一定不是这样的,成千上万的徽商、浙商们出去创业,尤其是发迹了后衣锦还乡,他们乘坐的船不会这般没有气势。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我童年时举家从上海迁居塘栖,在镇东首的里仁桥堍住过多年,有幸领略了运河上帆樯梭织的那道流动着的风景。那时,河里除了农家的小划船和少量的小火轮外,多为木质船。船上没有机器驱动,多置风帆,除了摇橹划桨,时常还得再加上人力——背纤。顺风或者逆风时都要背纤,遇侧风时可以旋转桅杆,调节帆的角度,让风吃着。这些过往的客货船用的都是高高大大的帆,帆布很厚,多为黄褐色,白色的也有,有些还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老镇人习惯将这些帆船叫作“风篷船”。

  事实上,开凿了千年的京杭大运河,一开始就伴随了一部漕运史。漕运事关国计民生,大运河无疑是国家的一条命脉。元代张士诚征用二十万军民开挖的自杭城到塘栖的这段南运河上,直到清光绪年间漕粮折成现银,漕运才结束。乾隆十六年(公元1751年),弘历帝南巡路过此地时,查得江苏、安徽历年欠纳皇粮不少,而浙江未有拖欠,故蠲免了这里当年应征的地丁钱两三十万两。在塘栖水北竖的那块御碑至今保存尚好。而且,我们还见到了当年运河上漕运船队帆樯蔽日、舟楫相衔的宏大气势,当然,这是在电视剧《天下粮仓》里的镜头中。

  老人们讲,旧时河中行船也是须遵循不成文的规则的,一般都靠右行驶,两船交会时,多偏右扳梢,或偏左推梢。塘栖水北街没有廊檐房子,整条街都是纤路。帆船过长桥和里仁桥时,船小帆不大,又遇枯水期,便不必降帆,直接就可从宽阔高大的桥洞过去。这时,在岸上背纤的纤夫要快步跑到桥顶,船上的人将绑着的纤绳解开,桥顶的纤夫将其收上去,马上跑到桥的另一面放下,船上的人接着后再行绑上。船大帆高过不了桥洞时,便要提前将大帆降下来,再放下桅杆,过了桥洞后,再竖起桅杆,将大帆费力地“哗——哗——”拉起……

  古运河上的橹声帆影,旧时文人常入诗中。现留存的明清及宋时有关塘栖的诗词中,就多见咏帆之句。他们对帆船的感受自然另有一种诗人的意境。比如清范元伟的《塘栖》中有“乡语依稀是,归家路非遥。市声喧两岸,帆影落双桥”。清朱麟《栖溪十六景》中的《溪中风帆》就有“落日盈盈水一涯,轻帆片片绕溪斜。白苹划破千层浪,红蓼分开两岸霞”的诗句。即便是宋苏轼的那首《木兰花令·送马中玉》:“落花已逐回风去,花木无心莺自诉。明朝归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诗中并无帆字,却也能让人感受与挚友别离伫立码头,风帆已扬时的惆怅心绪。

  在水上缓缓飘动的帆影是优美的,然背纤则是艰辛的。帆船一般按其吨位大小及所装货物的多少,确定背纤的人数,一两个或者三五个,船特别大装货又特别多时人还要多。旧时,普通小夫妻船多为丈夫背纤,妻子掌舵,有的是父子背纤,媳妇或者女儿掌舵,孙子长到八九十来岁时,也就早早地踏上了纤道。他们多衣着褴褛,胸前负着纤板,并将身子尽量前倾,与地面常呈45度角,甚至更小。春夏秋冬,从早到晚都在纤道上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那时,我常在里仁桥和崇裕丝厂一带拾柴、玩水。我喜欢坐在堤岸上,看着数着大船小船大帆小帆过去,看着数着纤夫们一个个一队队地过去。他们中有的会朝我点点头,个别的从我身边擦过时,会拍一下我的肩膀,甚至还会摸一下我的头。他们的目光都是温和的。初时我看见这些背纤的人,尤其是那些与我年龄相仿的背纤少年,觉得很新鲜,常跃跃欲试。终于有一次,征得了前面纤夫的首肯,我便过去套上了纤绳上空着的纤板。哇,真重!原来套上纤板后,人便非常地不自由了,每向前迈出一步,都得花很大的力气。还未走上几步,我便气喘吁吁,只得放下……我心里很觉难为情。那纤夫说,不要紧,你还小。他那满是理解、宽容和善良的目光,我至今记得。

  近年,歌曲《纤夫的爱》广为流行,人们演唱时颇有些轻佻和打情骂俏的成分,场上的气氛也就被渲染得闹闹哄哄,似乎成了现今人们取乐的一处源泉。而我童年时见过的那么多往来的纤夫,沉重的纤板压弯了他们的腰,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他们哼唱过或者吼叫过什么的记忆。他们的劳作单调、苦累,他们的脚下一步一步,一里一里,一九路一九路地过(旧时此地对水路笼统计数的习惯叫法,一九即九华里,二九即十八华里)。他们来来回回,百里千里,长长的运河纤道似乎没有尽头。四十年前,我念大学时看过谢晋导演的影片《舞台姐妹》。片中有一组在绍兴柯桥纤道桥上拍摄的外景,让我至今难忘:旧时的戏子们台上演戏,台下生活困苦,转码头时,要自己背纤。画面上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窄窄长长的纤道两边全是水面,显得苍凉、凄美。

  后来,机动船出现后,那些专事长途运输需要背纤的帆船就逐渐被淘汰了。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塘栖一带运河两岸的农民,为生产队出去干活或者运点什么,而船上又没安装柴油机时,嫌摇橹吃力,他们会将竹篙插进头舱与中舱间横隔板当中的圆洞,用床单做个简易的帆,可以省下不少力。而这已是我们这段大运河上最后的帆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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