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来逸晨

　　谁是浙江第一果？论产量肯定是柑橘。“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冬季吃橘正当时。

　　在上半年雨水均匀的好情势下，浙江柑橘顺利迎来产量“大年”。然而，记者发现，多个产地柑橘的大批集中上市让市场收购价跌得不大妙。

　　柑橘大年，怎么过？最近，省农业农村厅在上月底召开“浙江土特产·柑橘产业高质量发展大会”的基础上，又特意加开了一场“浙江土特产·瓯柑产业高质量发展座谈推进会”。参会的产业界和政府有关部门代表感叹：浙江为土特产发展开会，第一次到了“如此细的颗粒度”，竟然给一种地方柑橘专门开一场。

　　其实，这背后就藏着稳度“柑橘大年”的妙招。

　　特色品种有销路

　　最近，台州种橘大户邱建江忙得不可开交，300多亩山地橘园每天要打包发出上千箱柑橘。

　　柑橘大年，果子数量增加了一倍多，但是相对干旱的天气还是让果子个头偏小。种植大头——两三百亩的黄岩蜜橘“宫川”田头收购价格很低。“最差的只能卖五六毛一斤，精品果也不过七八块一斤。”邱建江说，这般价格水平，可以说是“腰斩”了。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在传统大宗品种价格低迷时，他的错峰新品种“黄美人”长势喜人。而凭借高品质积累下稳定客源的“红美人”，依然能卖出40元一公斤的高价。值得一提的是，近两年试种、今年头一次收获的几千斤瓯柑，表现格外亮眼，价格直逼“红美人”。“看来走精品化路子的同时，多扩种一些特色小众果，准没错。”他笑着说。

　　丰产，并未理所当然地带来丰收，但也不是无路可走。唯有跳出同质化竞争，才能穿越周期。邱建江的感受，与专家的观察一致。浙江大学果树科学研究所所长李鲜告诉记者，在今年水果市场低迷的情况下，瓯柑、玉环文旦等特色品种的价格线，画出了美丽的上扬弧度，十分抢眼。

　　消费市场呼唤更丰富、更优质的供给，这对“柑橘大省”浙江来说是个机会。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浙江曾是全国柑橘产量第一大省。后来面对西南产区的崛起，浙江柑橘不断调整，目前仍有柑橘栽培面积约118万亩。这颗香甜的果子，时至今日总产量依然稳居浙江众水果之首。每年，浙江各地出产各类柑橘约187万吨。

　　打开浙江“柑橘地图”，种植区域覆盖11个设区市，其中栽培面积2万亩以上的县（市、区）有16个、年产量5万吨以上的有11个，呈现出集群发展特征，形成甬台温和杭丽衢两大优势产业带。在其之上，瓯柑、平阳麻布文旦、苍南四季柚、常山胡柚、衢州椪柑等地方特色品种遍布。而它们，正是浙江柑橘产业接下来高质量发展必须抓住的核心竞争力。

　　“苦柑”迎来新商机

　　此番针对瓯柑专门召开大会，展现出浙江深耕“一链一策”壮大土特产产业的决心。瓯柑，这个曾深藏于温州民间承载着“历苦回甘”人生况味的古老品种，被推向台前，成为浙江特色精品柑橘发展的一颗关键棋子。

　　瓯柑是温州人口中的“大橘”，在方言中谐音“大吉”，入口微苦，而后回甘无穷，民间素有“端午瓯柑似羚羊”之说，道出瓯柑极耐储存，一直可常温储存至第二年端午。正所谓“先苦后甜堪品味，个中三昧似人生”，瓯柑苦甜交织的滋味，逐渐被闯荡四海的温州人视为一种如精神图腾般的存在，一种离不开的舌尖滋味。

　　目前，温州市瓯柑栽培面积3.3万亩，这在全省118万亩的柑橘总面积中，确属“小众”，但扎根本地市场的瓯柑，如今并不愁卖。在瓯柑核心产区温州三垟湿地，得益于独特的“斥卤之地”的土壤特征和传统种植技艺，精品瓯柑如今能卖出40元一公斤的高价。

　　“我们从2019年开始向合作农户收购瓯柑用来制作加工品‘瓯柑汁’，哪怕是基地统采不分拣的瓯柑，价格也从最初的每公斤1.6元上涨到目前的每公斤6.4元，足足涨了3倍。”浙江百霖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陈锋坦言，曾经为了给果农兜底，公司开发了瓯柑加工品——采用“悬浮果粒”技术的“瓯萌”牌瓯柑汁近来在全省十分畅销，年销售额达4000万元，但目前正因鲜果市场的回温而面临着成本压力。供求逆转，“小而美”迎来壮大的契机。会上，记者了解到，产业政策的目光正前所未有地投向瓯柑，目标到2030年，浙江省内瓯柑面积将增50%以上，在传承陈皮、瓯柑饼等传统产品基础上，积极探索爽口条、蜜炼、茶饮、精油等高附加值方向，旨在将“食药同源”的特色彻底转化为市场竞争力，全产业链产值突破10亿元。

　　全产业链立体赛跑

　　“甜蜜”的浙江柑橘产业，正凭着一股“韧劲”，探寻新路。一场围绕全产业链的立体赛跑，在全省铺展开来。

　　目前，全省柑橘全产业链产值已达150亿元，但挑战在于仍以“鲜销和初加工为主，精深加工薄弱”。各主产区你追我赶，在“品种、品质、品牌”上全面发力。

　　在宁波象山，通过自主研发的设施加温促成、双膜越冬等“黑科技”，红美人的鲜果供应期成功被拉长至惊人的9个月，成为全国上市最早（7月）、落市最晚（次年3月）的产区。台州作为浙江柑橘界面积产量产值都是第一的“老大哥”，一边打造黄岩蜜橘种源中心，三年“攒”下3000多个新种质；一边大力“机器换人”，铺了5000多条山地轨道，装了24条智能分选线。在浙西南山区，庆元成为新晋成长较快的柑橘产区，“庆元甜桔柚”这颗“黄金果”带动主产区竹口镇黄坛村农民收入在20年间增长了17倍，跻身“全国乡村特色产业亿元村”。

　　省农科院柑橘所研究员徐建国指出，接下来，各地要打赢这场柑橘竞赛，必须关注这些新方向——消费呈现便捷化、零食化趋势；品种追求个性化，早熟、功能性等特色品种受宠；同时，防控黄龙病等病害的健康栽培成了生命线。这意味着，竞争早已不只是比比谁更甜，更是从种苗到餐桌、从产品到体验的全方位较量。

　　今年，浙江将5条柑橘全产业链列入重点培育清单，明确将强化政策集成与要素保障，安排专项资金，并开发“柑橘贷”等金融产品，为柑橘产业升级保驾护航。一场柑橘产业高质量发展行动正式开启，从良种保护、品质提升、品牌引领、联农带富四方面着手，推动产业升级，支撑各地准确把握并抓住柑橘产业发展新趋势新机遇，推动“土特产富”全链发展。

　　橙黄橘绿，又是一年。浙江柑橘的故事，从来不只是关于甜蜜，更关乎一个柑橘主产省份怎样用智慧和韧性，把脚下的风土酿成市场上历久弥新的金字招牌，让“一年好景”成为浙江乡村共同富裕的恒久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