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丛志强

　　我一直在思考，艺术设计不应只是城市精英的专属，它更应观照广袤乡村，惠及最普通的老百姓。2018年，宁波市宁海县探索以艺术振兴乡村的路子，推出艺术家驻村计划。时任县委领导找到我，点燃了我心中那份关于“艺术如何真正服务大众、助力美好生活”的学术火种。7年来，我和团队深入乡村一线，用艺术设计推进文明乡风建设，我深刻体会到：文明乡风建设，本质是“人的建设”。唯有带着村民干、陪着村民变、帮着村民赚，才能实现乡风文明与乡村振兴的深度融合。

　　村民是村子的主人，不仅仅是文明成果的“享用者”，更应是文明乡风的“共建者”。然而现实中常出现村民“旁观”甚至“躺平”的现象，这已成为制约文明乡风持续深化的瓶颈。国家多次强调，要调动广大农民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因此，我们采取“授人以渔”的方式，让村民有能力、有动力站在文明乡风建设的舞台中央。具体如何做呢？村民赋能、文化深耕、产业融入。

　　村民赋能是指引导村民全程参与共创，培育其成为文明乡风建设的主角，其中最触动我的案例是宁海县葛家村的叶仙绒。我们去她家调研时，发现家里有很多书法、手工艺作品，便与她老两口一起，将两间闲置老房子改造成了家庭美术馆。“仙绒美术馆”开业当天就引来200多位客人参观，如今累计参观人次超10万。叶仙绒从家庭主妇变为美术馆馆长，更在67岁时郑重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当问她为什么入党时，她说：“我家变好了，我想带着大家一起好。”这份从“自美”到“共美”的转变，正是文明乡风建设最动人的成果。

　　有了“会干”的主角，还要有“该干”的内容。文明乡风并非抽象概念，它蕴藏在村民的日常言行、家庭故事和邻里互动中。我们对这些细微文化资源的深耕，被浙江省确定为乡村振兴“文化深耕”模式。2020年夏天，我们在鄞州区城杨村开展文明乡风设计实践。村里有几位阿婆，看到我们在大太阳底下干活，每天给我们送一盆切好的西瓜解暑，我们非常感动，决定通过艺术设计将这份淳朴的善意转化为可持续的乡风文明载体。我们将村口的一个小公园，改造为“西瓜阿婆”主题公园，公园里的花坛、座椅等设施，都设计成各种西瓜造型。很多游客被吸引来到这里，听到导游给他们讲“西瓜阿婆”的故事，纷纷表示：“阿婆真好，城杨真好！”公园由此成为传播文明乡风的活教材，让文明可感知、可传承。

　　村民增收了，才有底气和动力把文明乡风传下去。我们运用“文化+百业”的方式，和村民共同打造“文化庭院”，在其中融入增利业态，打造为有文化、能赚钱的场景，助力村民“以文创富”。此外，以乡村特色文化为统领，利用连片闲置宅基地，打造文化业态聚落的“文化大院”，为村民创业作示范。同时，对接社会运营团队或培养村干部运营，并与腾讯联合开发首款“共富AI”乡村经营智能体，帮助村民业态持续发展。葛家村妇女袁小仙曾认为自己年轻时的裁缝手艺“过时了”，我们陪伴她开发出布玩具、布包等近500件作品，并引导她将自家庭院改造为“布艺馆”，后续又将庭院升级为“能吃的布艺馆”，年均营收超30万元，切实实现了家庭增收。更令人感动的是，她还远赴贵州晴隆教布依族妇女做布艺，成为周边村民效仿的榜样。袁小仙实现了从“自助”到“助人”的跨越，这种“共美共富”的格局，正是新时代文明乡风的生动诠释。

　　我始终坚信，每一位村民的手上，都蕴藏着改变乡村的力量。未来，我们将继续深耕田野，持续探索以艺术振兴乡村的中国方案，让更多“叶仙绒”“西瓜阿婆”“袁小仙”站出来，成为乡村振兴舞台上的主人公。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美育中心副主任、艺术学院教授 本报记者 张竞聪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