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沈晏

　　迎着咸湿的海风，下船来到距离陆地60多公里的嵊泗县花鸟岛，我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

　　虽然风景绝美，但孤悬海上、交通不便，岛上的花鸟村一度成为缺服务、缺资源、缺活力的空心村。这里60周岁以上常住老年人口405人，占全村常住总人口的70%。近年来，花鸟村搭起“政府主导、社会组织协同、志愿团队服务、慈善资源链接”的多方共治框架，用特色志愿服务为村民养老提供了极大便利。在日前发布的2024年度全国志愿服务“四个100”先进典型名单中，花鸟村获评“最美志愿服务村（社区）”。

　　花鸟村今年3月引进“守望时光里”海岛支老公益项目，该项目由省民政厅主导，派驻了两名主理人常驻村里。25岁的王坤就是其中之一，她是村里的“养老管家”，统筹老人健康照护、志愿者招募管理与慈善资源对接等工作。近日，我跟着王坤走进花鸟村当志愿者，体验村里丰富多样的花式养老志愿服务。

　　奔波一上午，为20个老人上门体检

　　“守望时光里”海岛支老公益项目两名主理人都考取了养老护理员证书，并经过健康体检业务培训，他们每月要上门为村里所有老人做一次血糖、血压等基础健康检查。

　　早晨8时，我提着装有血压仪、血糖仪、血氧仪和耳温枪的健康包，和王坤一起朝着体检名单上的老人家里走去，当天上午我们要给20位老人做检查。

　　“阿婆，我们来啦。”敲开80多岁石如娥阿婆的家门后，王坤小心地搀扶她坐下。我随即取出血压仪，正要将腕带往老人小臂上套，王坤提醒:“腕带要往手腕关节处靠，差不多一指宽的距离。”我依照指导调整妥当，王坤检查无误后，示意我按下启动键。“血压保持得很好哦！”王坤边记录边说。

　　测完血压，我们又连着给老人测了血氧、血糖和体温，各项指标都正常。王坤朝老人竖起大拇指，老人开心地笑了。

　　告别石如娥阿婆，我们走向下一户。“下一位是卢其龙阿公，血糖有问题，还经常自己减药。”王坤蹙着眉，“我们为老人建立了健康档案，会动态更新。对健康管理不理想的老人，每周至少看望一次。”

　　大门敞开，卢阿公正在清洗海螺。“我身体好得很，不用查。”看着我手中的健康包，卢阿公抢着说。王坤笑盈盈地拉着他：“查一下嘛，看看身体有多好。”结果测出来了，血糖偏高。“您看这血糖药真不能随便减，还有甜的东西不能吃了。”王坤开启唠叨模式，直到卢阿公点头“听劝”才停下话头。

　　从卢阿公家出来，我们照着体检名单又走访了18位老人，当月为期12天、覆盖全村405位老人的体检服务也随之收官。

　　奔波一上午，我腿肚子有些酸胀，王坤却习以为常。除了健康检查，不管是家电坏了，还是老人想找人唠唠嗑，只要力所能及，她都会赶去帮忙。

　　发购物券，让爷爷奶奶安心“买买买”

　　午饭后，我跟着王坤开启了另一项任务：给老人们送零花钱——一张面值100元的购物券，可在村里5家指定商店购买商品。

　　“这是我们村‘爷爷奶奶的零花钱’项目。”与我们同行的花鸟村党总支书记於芬介绍，该项目3年前发起，倡议村里的民宿和餐饮创业者从每笔订单中捐出1元汇入村委会专用银行账号，用于给90周岁以上老人每人每月发放100元购物券。村里70家民宿和餐饮创业者都很支持，3年累计捐款近34万元，确保每个月都能按时发券。“目前，这些购物券由‘守望时光里’项目主理人每月上门送到老人家里。”於芬说，“老人往往出行不便，还可以委托主理人代购。”

　　“为啥不发现金？”我有些好奇。“老人过日子都节俭，现金攒在手里舍不得花。”於芬笑着说，“购物券能打消他们攒钱的念头，让他们放心买东西。”

　　谈话间，我们来到90多岁的张存华阿公家，他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休息。王坤把购物券交到他手上：“阿公，这个月的券来了，记得买点好吃的。”

　　走进阿公的房间，我发现条件不错——墙面刷得干净明亮，簇新的冰箱、空调等电器一应俱全。“这多亏了叶子老板。”王坤转头指向闻声赶来的“小蓝餐厅”老板刘叶子。“张阿公是她的房东，也是她的结对老人，房间装修和家电是叶子自掏腰包弄的，水电开销也都是她承担。”刘叶子闻言摆摆手：“这没啥，都是应该的，村里推‘宿养结合’模式，我们创业者租了老人房子，就得把老人安置好。”

　　“宿养结合？”我正疑惑，於芬接过话头：“民宿、餐饮业等创业者整体租赁老人的房子时，我们会要求他们给老人留一个房间，免费装修，还管日常照料，比如每天探视一次，有时还帮忙采购物资等。现在村里有62名民宿、餐饮业创业者与老人和谐共居，成了老人特殊的‘家人’。”

　　张阿公将老房子以每年4万元的价格出租，除了增收，更让他高兴的，是家里重新燃起的烟火气。“子女都在城里，我一人住20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太空荡了。”他说，“租给叶子开餐厅后，家里热闹多了，叶子还经常陪我聊天。”

　　从张阿公家出来，我们挨家挨户将购物券送到村里剩余16位90周岁以上的老人家里。於芬告诉我，村里正计划将“爷爷奶奶的零花钱”项目对象扩面至85周岁以上，让更多老人受益。

　　免费住宿换服务，吸引外地志愿者

　　正走着，王坤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王姐，船靠岸了，我开始联系老人家属发鸡蛋啦。”电话那头，是村里新招募的志愿者金超颖。她说的鸡蛋，来自浙江光大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这家企业得知村里蛋品供应不够，老人吃蛋难，于是联系我们要捐赠，我安排了金超颖过去接应。”王坤招呼我坐上观光车，赶去码头和志愿者会合。

　　我们赶到码头时，3名志愿者已在现场忙碌，正将一箱箱鸡蛋交给陆续赶来的老人家属，我们也帮着志愿者一起干。待现场家属领取完毕，王坤清点余量，安排志愿者给那些家属不在身边、行动不便的老人送上门。

　　随后，我们坐上观光车，驶向位于南岙沙滩的“守望时光里”志愿者驿站。岛上设有两处驿站，均由闲置农房改造而成，除办公区与厨房外，还有8间卧室共13个床位，供主理人与外来志愿者居住。

　　“怎么想到来这儿做志愿者？”回程路上，我和金超颖闲聊起来。她不好意思地说，她在福建工作，请假来这里旅游，“在网上看到当志愿者能免费住，我就来了。”王坤听后扑哧一笑，她解释，意向者通过“守望时光里”微信小程序提交申请，主理人在1至2个工作日内完成审核。通过审核的志愿者每日提供不少于3小时的健康体检、聊天陪伴、代购物资等养老志愿服务，即可在驿站兑换一天住宿。此机制自今年3月推行以来，已吸引46人参与，这些志愿者服务时长短则一日，长则月余。

　　湖南青年刘二煌已是第二次来花鸟村当志愿者。“原本是为了免费住宿，现在舍不得离开了。”他笑着告诉我，村里不少老人和他熟络起来，都盼着他上门。“这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比免费住宿珍贵多了。”

　　於芬告诉我，村里的志愿服务采用“2+N”模式：“2”指“守望时光里”项目的两名常驻主理人，“N”则是由外来志愿者和村里创业者组成的流动志愿者队伍，村里70名创业者均为志愿者。

　　花鸟村的做法已引起广泛关注。省民政厅养老服务处相关负责人告诉我：动员鼓励更多慈善力量、志愿者参与养老服务发展，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举措。花鸟村的养老志愿服务模式带来了有益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