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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县博物馆“拼”出的浙西南历史文化之源

一座新馆,照见8000年

  群岭叠翠,梯田如镜,在瓯江的回环曲折之间,丽水市云和县这座“童话之城”静卧山水深处,藏着8000年的光阴印记。

  自2021年开始,云和县启动系统考古调查,陆续在域内发现了黄山上、显圣湾、门前山等80余处先秦时期遗址,并出土了数千件珍贵文物。这些从泥土中“醒来”的陶片、石器、玉器、青铜器,如同一封封来自远古的信件,诉说着浙西南最早的人类故事,填补了云和县历史考古的空白。

  10月25日,崭新的云和县博物馆正式开馆,它将这片土地上人类与自然共生、文明与生活相续的故事缓缓铺展于方寸展厅之间,同时也影响着整个浙西南地区以及浙南、闽北、赣东三地的文明根脉。

  以考古为基石,以历史为脉络。一座新馆,如何凝聚8000年的时空?数场考古,又如何改写一个地区的文明谱系?一个比童话更厚重的世界,正在云和缓缓开启。

  ■ 朱一 雷倩 王凤凤 李俊新

  新馆启幕——

  云和重新定义时间坐标

  云和县博物馆位于新建南路的云和童话堡内,背山面水。远远望去,融汇中西的建筑造型与童趣的尖顶塔楼,宛如放大的“木制童玩”,让人仿佛踏入一个现代版的童话世界。

  如果说童话堡是云和的城市面孔,那么博物馆就是这座城市“以史筑城”的灵魂。

  云和县博物馆作为一家以考古成果为支撑,系统梳理并展示从新石器时代早期到先秦时期地域文化序列的县级博物馆,集收藏研究、展示教育等功能于一体,展馆总面积9000多平方米,上下两层共设5个展厅,一楼为“云和历史文化陈列”和“云和近现代革命史陈列”,二楼设有“青瓷文化陈列”“公众考古特展”和临时展厅,承载着云和深厚的文化记忆。

  “博物馆的各个展厅都有不同风格和特色,云和历史文化陈列展厅是博物馆的特色之一。”云和县文物保护中心工作人员叶俊杰介绍,该展厅以时间为轴线,分为“山水家园”“文明肇兴”“水陆枢纽”“银启华章”四个篇章,从地质时期、新石器时代、夏商周、秦汉六朝直至唐宋元明清,系统展现了云和的历史演进。

  其中,“文明肇兴”板块堪称全馆基石。它将黄山上遗址、显圣湾遗址等地的重大发现悉数呈现,通过珍贵文物、场景复原与文字解说,将云和乃至丽水地区的人类文化史追溯至8000年前的跨湖桥文化时期。

  在“椤林风华”的唐宋单元,一件“镇馆之宝”让人驻足——唐三彩来通杯。这只异域风格的酒具,是我国南方地区首次发现的完整器,也成为研究唐代云和及浙江地区文化、政治、经济、“丝绸之路”上东西方交流的重要实物见证。不远处,复原的北宋梅氏夫人墓葬,则以其丰富的出土器物,将宋代雅致的人文生活切片式地呈现在观众眼前。

  除此之外,云和县博物馆还开设了“公众考古特展”,分为田野考古与科技考古两部分,通过数字化、多媒体互动等方式,将考古现场“搬”进展厅,向公众科普考古发掘的过程,让观众“零距离”触摸历史的温度。

  “来了之后才知道云和的历史这么悠久。”云和县博物馆于10月1日试开放,市民王朝晖慕名而来,了解到云和的独山西周土墩墓群、显圣湾遗址分别入选2023年、2024年度浙江十大考古重大发现。博物馆的开馆,也引发了市民热议,在社交媒体上,来自不同地方的观众图文并茂地分享着云和博物馆的藏品和展览。

  “云和县博物馆就像一座桥梁,连接过去与现在,传承云和历史文化,推动社会经济文化的全面发展。”云和县文物保护中心主任杨克新介绍,它既填补了云和8000年文明展示的空白,也增强了民众的文化认同与自信,为文旅融合注入新的动能。

  这坐标的一端,是童话;另一端,则连接着8000年的文明之源。

  一铲破土——

  8000年文化在云和“苏醒”

  一座博物馆的落成,如同一把钥匙,解开了长达8000年的文化回响。

  步入云和县博物馆,目光被“镇馆之宝”唐三彩来通杯吸引。这件珍贵器物的发现纯属偶然。

  2021年,云和县文物保护中心工作人员在日常巡查时,在县城中医院施工工地的山坡上发现一个罐子,他们立即安排人员进行抢救性发掘,很幸运地发现了一座唐代土坑墓,出土了6件极为珍贵的文物。“该文物能在云和出土,我们都感到非常震惊。”工作人员感叹道。

  “我们查阅了相关资料,1976年在河南郑州后王庄村出土了同样款式的杯子,现收藏于河南博物院。这个杯子的出现说明唐墓主人非常重视文化交流,尤其是南北方的交流,也说明墓主人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因为当时这样的器物非常珍贵。”杨克新说。

  这种“开放”与“地位”并非孤例,历史的序列在云和环环相扣。距今926年的北宋梅氏夫人墓,以其三室墓制与900余件随葬品,展现了宋代云和的富庶与文教昌盛;再往前,2021年发现的六朝古墓,墓砖上清晰可辨的“建元四年”字样;更早出土官员“青铜六面印”的东晋徐氏家族墓群以及“建兴二年”西晋墓……一条地方繁衍的脉络被考古完整揭示。

  历史时期的繁荣已令人惊叹,但真正支撑起云和这千年繁华的根基,埋藏在更深的地层之下。

  2024年黄山上遗址的发现,将云和乃至整个丽水地区的人类生活历史,推前至距今8000年前后。“黄山上遗址是目前瓯江流域发现的最早的遗址,大大延伸了瓯江流域的文化脉络。”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史前考古室主任陈明辉说。

  据了解,黄山上遗址面积约有4.6万平方米,经过勘探,该遗址东南部最厚的文化堆积可达4米,遗址主体堆积年代为跨湖桥文化、崧泽文化、好川文化、夏商时期。在距今约5000年的好川文化时期,黄山上遗址崛起为一处生活聚落,发现了面积近300平方米的大型建筑房址;到了夏商时期,密集的石镞半成品,证实了专业“加工作坊”的存在,这也是丽水地区首次发现夏商时期的遗迹。

  杨克新补充道,黄山上遗址是历年云和考古发掘的又一重大发现,为研究当时云和及丽水地区的文化面貌、技术发展特征、古人住行和饮食习惯等方面提供了重要材料,对于完善瓯江流域先秦时期的文化序列具有重要的意义。

  考古的拼图总是令人着迷。在距黄山上遗址仅1.8公里的显圣湾遗址,考古人员也发现了好川文化时期的60余座墓葬。“从墓葬等级差异、聚落规模分化等角度来看,好川文化应当已经进入阶层和初级文明社会,形成了不同于杭嘉湖平原地区崧泽-良渚文化的山地文明模式。”陈明辉说。

  从8000年的炊烟,到5000年的玉钺,再到3000年的兵戈与1000年的异域酒杯。云和的这一系列重大考古发现,如同一块块关键拼图,系统性地填补了自身的历史空白,更在诸多关键节点上,为整个浙西南乃至瓯江流域的文化序列提供了“最早”的实证和“填补空白”的材料,更证实浙南、闽北、赣东这一广阔区域是探索神秘“越文化”源头极其重要的关键区域。

  这座新博物馆所承载的,正是这样一个被考古重新“擦亮”的、波澜壮阔的区域文明史。

  探寻未止——

  从历史深掘到文明基石

  新博物馆的开馆,并非云和考古故事的终点,聚光灯下的文物璀璨无比,但真正的“展厅”在田野。

  故事仍是“现在进行时”。黄山上遗址总面积广达4.6万平方米,目前完成的一期发掘不过400平方米,仅是冰山一角。最大的悬念,也蕴藏在这未尽的探索之中。

  这不仅是对过去的重写,更是对未来的期许,激发着人们对这片土地更多未知秘密的探寻。

  从现在看未来,这份期许也带来了如何守护这份厚重的时代新课题。一系列重大发现之后,如何平衡城乡建设与文物保护这道难题,云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近年来,云和创新探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浙江考古云和模式”。其核心,是彻底改变了以往跟在工程项目后面“抢救”的被动局面,实现了从“被动跟进”到“主动预控”的根本性转型。通过考古前置,在土地开发前期就系统性地进行全域资源摸排和三轮考古勘探,从源头上化解了建设与保护的矛盾。

  正是这一模式,保障了独山遗址、显圣湾遗址、黄山上遗址等一系列重大发现得以顺利进行,并最终让云和县博物馆的馆藏资源如此丰富且具有突破性。更重要的是,“云和模式”针对山区特点,创新了“调查即普探、清表即勘探”等工作方法,实现了文物保护与经济社会发展“双赢”。

  此外,对专业人才队伍的培育也是重中之重。云和深化了“省县联动”机制,积极引进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专业力量常驻指导,并实行“省级专家带教+县级骨干跟学”的人才共育模式。该模式充分吸纳本地的文保热心人士。云和县文物保护中心文保员邱长其受益匪浅,他凭借丰富的经验,参与北宋梅氏夫人墓、西晋古墓等重要遗迹的发掘,成为考古发掘的中坚力量。

  “这种省市县共同努力,在前置考古基础上,以主动性考古思维统筹县域考古,可以短时间取得重大突破的县域考古‘云和模式’,适合国内大多数县级政府。”陈明辉说。

  云和的探索没有停止。手铲之下,是对万年历史的追寻;模式之上,是对未来负责的担当。从一个个遗址,到一座新馆,再到一套可复制的经验,云和献给世人的,不仅有穿越千年的珍贵文物,更有守护文明、传承根脉的智慧与远见。

  历史,仍在这里被不断书写。

  本版图片由云和县委宣传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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