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麻 糍
骆金伟
每年除夕,在老家,家家户户都流行打麻糍,寓意庆祝丰收、喜迎新年、祈求吉祥。
打麻糍,通常是三四户相邻人家合在一起进行。现在,单户家庭自个儿打的也渐渐多起来了。麻糍最大的原料就是糯米,白白的,圆圆的,糯糯的。还需要配以芝麻,黑白皆可。这些原材料通常产自自家农田,历经日月打磨,吸饱山水乡土精华,极具生态,富含营养。
除原料外,打麻糍需要的工具有:缸、甑(木蒸桶)、石臼、木杵、面板、刀具等。打麻糍一般有六个步骤,分别是:浸、蒸、打、捏(或摊)、晾、切。
称好所用的糯米,一般十斤一次,用清水淘洗,数遍后洗净,放入缸或者其他容器浸泡,历时一至两天,等糯米吸足水分变得更加饱满抖擞,试捞起糯米数粒,用手揉搓,能轻松至碎,表明浸泡时可。
放进饭甑里,置灶上锅里蒸。用柴火旺烧,中间不能松懈,至熟,历时一个多小时。柴以松木者尤佳,饭香与松香在桶里荟萃蒸腾,彼此交融,彼此成就。
蒸熟的糯米饭,要迅速倒进石臼,不能耽搁,越热越好打,一如趁热打铁。石臼,以青石为上乘,需提前洗净擦干,放置宽敞空阔之处,便于捶打腾挪,观者加油。在热气蒸腾中,好手轮流上阵,用木杵趁着糯米热度未凉时反复捶捣。“哼呦,哼呦,哼呦……”一人,一边拿着木杵用力捶打,一边喊着催力口号。另一人,见机交替着将糯米团不停反转,防止它粘臼。刚蒸好的糯米滚烫之极,翻手需用温水稍浸以能降温防烫。人与人的连接,就在这一次次捶打翻揉的配合中,紧密相连,热火朝天,此时黏合的不仅是糯米,更有人情。
捶打是力气活,以年轻力壮者为好,通常数人轮流。捶打也是技术活,以每捶打至石臼底部,发出清脆激越的木石亲吻声为佳。初打者往往掌握不了火候,不是太轻就是太重,要么打得糍粑不痛不痒,要么打得石臼眼冒金星,火冒三丈。
糯米打得越烂,麻糍就越糍。“粿越打越黏,日子越过越甜。”“打掉晦气,带来吉祥。”在千捶万杵中,在时间流淌中,在汗水浇灌中,米粒不见,无影无踪,捶打大功告成。妙糍生花,吉祥如意平安健康随喷香麻糍一起碰撞降临。
这时,刚刚炒好碾碎的白芝麻粉黑芝麻粉悄然登场。熟练的手势驾驭糍团,行云流水,一个个麻糍在“能工巧匠”搓捏下跃然板上萝里,圆圆的,香香的,热乎乎。镶嵌着白或黑的芝麻,光滑细腻,水晶球一般,散发着迷人香甜的滋味。
孩子们早已垂涎三尺,在大人不经意间,数个下肚,囫囵吞枣,那种酣畅淋漓,那种人间美味,个个赛过神仙。大人们也当仁不让,趁热尽享,叫美声声。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滚圆麻糍“躺平”具上,置于堂前,等待着新年的检阅,亲朋的点赞。荟萃中,他们时刻不忘自豪着农业的丰收,日子的红火,家人的团圆,邻里的和睦。
除了捏成圆圆的糍粑外,很多人家还把多余的甚至是大部分刚刚打好的麻糍,摊平在撒有米粉的木板上,用手抹平,厚度至一厘米左右,切忌厚此薄彼。这全仗手头功夫,考验的是经验、耐心和力量。“藏技于家”,家家户户都不缺一等一的抹手,功到自然成嘛!
年夜饭后,沉睡在木板上的麻糍已经晾干,不再黏糊,就用刀切成一块块,状如正方形,不大不小,够一个人小吃一餐。此时的麻糍,表面不带芝麻,一色纯白,晶莹剔透,糯香隐隐。“打麻糍”至此虽告一段落,然弥漫的麻糍香味在整个正月里依然日日蒸腾。
麻糍通常有三吃:烤、煎、煮。三者中,一般烤为上,煎为中,煮次之。烤麻糍经火淬炼,滋味原始,糯香纯正,蘸以芝麻、白砂糖,爽口爽心。味蕾有别,百人百味。油煎水煮,喜之乐之,不乏好者。油煎的麻糍,外黄里白,外酥里糯,芳香在油锅的高温下扑鼻而来,味觉的享受无与伦比。水煮的麻糍,没有“骨头”,柔软之极,老者或肠胃欠佳者尤其喜欢。
“麻糍在手,热热糯糯;芝麻白糖,甜甜蜜蜜。”打麻糍是一种年味,也是一种非遗文化传承。“一口清香,满口软糯。”置身除夕麻糍的磁场,丰满新春岁月的记忆,流淌原汁年味的乡愁,生活山高水长,人生幸福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