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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烤 火

  过去,不知是身上御寒的衣物没现在保暖,还是天气确实比现在冷,那时的北方,那真是冷得邪乎。往地上吐口唾沫,马上冻成一块冰。鄂伦春人冬天在深山打猎,打到狍子或野猪等动物,得赶紧开膛破肚解成块,不然很快会冻得邦邦硬。

  我年轻时在林场木材小工队采伐,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头上戴着羊皮安全帽,脚上穿的是有厚毡袜的棉乌拉,这还不算,不干活时还得穿上厚厚的棉大衣,整个人如同裹在棉花包里。尽管如此,照样感觉冷,呼出的气在帽檐和睫毛上都结成厚厚的霜花。见到火特亲,情不自禁地凑到跟前烤火。休息时第一件事总是寻些干柴先点上一堆火,望着雪地中的火呼呼啦啦、噼里啪啦地燃起来,温暖便从心底一点点溢满全身。

  山里人管野外吃饭叫“打尖”,熊熊的火堆旁烤的既不是肉串也非香肠,不过两个馒头。干粮袋的冻馒头经过木炭的硬火一烤,变成又黄又焦,经过“一捧二吹三拍”,剥开皮,咬一口白生生软乎乎热腾腾的烤馒头,就一口烤热乎的咸菜疙瘩,寒冷和疲惫会一扫而光。那年月,虽然在冰天雪地的篝火旁,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但烤火确实是件很必要的事情。

  记得童年时去农村的外祖母家,夜里冷,一家人都围着炕上那个泥做的火盆烤火,那个火盆里的火炭是晚饭灶坑里烧饭剩下的,开始温度很高,火盆内发红,渐渐火炭黯淡下来,变成一盆灰,这时外祖母便用一根木棍轻轻翻弄,把埋在下面的火炭翻上来散发余热,那种耐心,如同她用粗糙的手在火热的锅里翻动那玉米面薄饼一样。有时,她会在火盆上再放上一个小铁盆,把在窗台和炕上晾干的窝瓜籽放在小盆里烤熟给我吃,我便在火盆旁一边香喷喷地吃着,一边认真地听她讲故事。如今想起来,那个油灯下烤火盆听故事的冬夜是多么幸福和温暖啊。

  烤火的情景,深山里有,记忆里的小屋里有,历史深处也有。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烤的是泥炉炭火,算是浪漫奢侈。他生活的年代没有洋瓷盆,不会是用破烂的瓷盆糊泥巴做成烧火炉子,应该是瓦盆和红泥做的烧火盆,小巧玲珑,精致美观,再在火炉边煨一壶新酿的包谷酒,醇香缭绕,和一个知己围炉饮酒,诗意盎然。

  值得一提的是,住在小兴安岭鄂伦春人,烤篝火的历史最为悠久,在他们的记忆中,篝火总是清晰而温暖,曾经蚊虫肆虐的夏季和北风凛冽的寒冬,篝火一直摇曳着亲切的火苗,升腾着温柔的烟雾。无论是四面透风的撮罗子,还是露天临时猎场,篝火像一盏明亮的灯火,夏驱蚊虫冬御寒,火上的吊锅蒸腾着热气、散发着肉香。当夜暮降临,追踪了一天猎物的猎人们,会在宿营地收集足够燃烧到天明的干木柴,点起篝火,这是不能忽视的事情。因为没有篝火就不能做饭、烧水、烤肉和烘干衣服及取暖。

  鄂伦春人世代生活在密林深处,与火结下不解之缘。火可取暖、照明、煮食,也可使人遭灾,鄂伦春人敬火为火神,是自然一大神灵。在每年正月初一早晨先要向火塘跪拜磕头,然后再给长辈磕头拜年,在篝火旁时禁止向火上倒水、用刀叉火,不能跨火,不能向火中吐唾沫,不能随便翻动火,以防触怒火神。吃肉喝酒前,先要向火里扔一小块肉,倒一杯酒,跪拜时祈盼火神保佑人畜平安,恩赐更多的猎物。每年六月十八号为鄂伦春民族的传统节日——篝火节(亦叫火神节)。

  如今,森林中的篝火远去了,老猎人们记忆中的篝火还在燃烧。鄂乡风情园有时在接待游客或庆祝篝火节时依旧会点燃篝火,人们围在篝火旁享受唱歌跳舞饮酒的快乐时,更喜欢听老猎人回忆狩猎年代种种传奇故事。朋友,你烤过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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