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垃圾焚烧厂，许多人印象中就是一个臭气扑鼻、蚊蝇满天的地方。

　　嘉兴全市日均城乡生活垃圾产生量6600余吨，分类分拣后，除了可回收垃圾进行资源化利用、有害垃圾进行专门处置，还有5700余吨的其他垃圾和易腐垃圾，这些垃圾最后去哪了？答案是13座生活垃圾焚烧处理设施、餐厨垃圾处理设施。

　　嘉兴13座生活垃圾处理厂常年敞开大门，隔三差五就有学生、居民、企业员工等各类社会群体，甚至还有省外的团队，前来参观学习交流。背后底气何在？他们是如何从大家争相回避的场所变成参观学习的场所？连日来，我们走访了嘉兴两家生活垃圾处理厂，一探究竟。

　　臭味消失，只有淡淡的桂花香

　　虽已入秋，但气温仍然高达28℃。午后，我们跟着环境监督团，前往嘉兴市嘉源康恒环境有限责任公司，这是嘉兴市现存的建成年代最早的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2003年落户于南湖区大桥镇，承担着市本级全部的生活垃圾焚烧处置任务。

　　环境监督团由焚烧厂附近的15名居民组成，除了日常监督，每个季度还会深入厂区，具体了解各项操作的现状。焦山门村村民郭炳良是环境监督团的一员，他家距离厂区1公里不到，和这座焚烧厂做了20年的邻居。

　　离厂区还有一段距离，郭炳良停了下来。“4年前，隔这么远我们就能闻到臭气，居民们白天都不敢开窗。”经过10多年的运营，这座焚烧厂曾因为陈旧的生产设备、过时的技术、排放的烟气不达标，让周边居民怨声载道。

　　改变发生在2019年，由嘉源集团主导成立的嘉源康恒环境公司，正式接手嘉兴市区生活垃圾焚烧处置项目，进行全面提升改造。为了减少公众的抵触心理，同年企业组建了这个环境监督团，积极听取周边群众的心声和意见。

　　“环境监督，就是要多闻，多看。”郭炳良递来一个小本子，任务就是和大家一起进厂区巡查，同时记录问题和当日排放的数据。

　　看似轻松，其实一点不简单——沿路要查看是否有垃圾运送车辆的滴漏，烟囱里排出来的烟气是黑还是白，厂区内外的空气是否有臭味、异味……我一下子有点头大，这么麻烦？“别担心，2019年我们就组建了微信群，一旦有人发现或者其他村民反馈厂区周围有臭气，15分钟内企业的工作人员就会回应并到现场调查。”郭炳良展示了以前的聊天记录。

　　冬去春来，大家都摸索出了经验，根据不同季节、不同时段、不同风向重点巡查不同地点。“早些年项目还没有改造完成，我们巡查一次，本子上就会记录不少的问题，现在已经很少了。”郭炳良说。走进厂区，我细细查看了角角落落，没有看到垃圾的一点踪影；四周嗅了嗅，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桂花香。

　　眼见为实，投诉电话变表扬诗

　　“我带大家转一圈，答案就出来了。”嘉兴市嘉源康恒环境有限责任公司行政综合部副经理朱丽坤迎了上来。沿着垃圾进厂的顺序，我们一行人依次查看各项现场操作的情况。首先是8楼的垃圾吊控制室，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撼。踩在透明的玻璃上，几十米深的垃圾“巨坑”就在我们脚下。

　　明明“近在咫尺”，为何闻不到一丝臭味？“垃圾在燃烧过程中使用的空气是从垃圾仓抽取的，从栈桥入口到垃圾仓，我们设置了三道快关门，有效控制臭气不外逸。”朱丽坤说。

　　在一个垃圾巨坑上，操作员徐英远程操控着抓斗，将垃圾投入焚烧炉内，一爪就能抓起来几吨垃圾。看上去感觉就像我们平时玩的抓娃娃机，于是我提出是否可以操作一番，但被拒绝了。“这可不像抓娃娃机那么简单，垃圾吊是需要持证上岗的特种作业岗，光培训就要1个月。”徐英在这个岗位已经工作11年，但每一次投料，她还是要高度集中精力观察锅炉口和垃圾的位置，确保垃圾持续送入锅炉完成焚烧。

　　接着我们来到中控室，这里是垃圾焚烧厂的“大脑”。每一个监控小屏上都展示着卸料大厅、焚烧炉等区域的实时情况，工作人员通过画面和数据监控各区域的有序运转。“1号炉今日的烟尘排放日均值是4.1mg/m3，2号炉是3.5mg/m3……”郭炳良指导我记录了大屏幕上的一串数字，“这个数字比那一排的欧盟2010标准和国标都要低，就说明排放没有超标。”

　　“我们的烟气净化系统采用国际最先进的七步法组合工艺。”嘉源康恒环境公司生产运行部经理渠涛涛说，为了破解环保难题，企业全力进行技改提升。一些老大难问题相继得到解决。“除了烟尘，焚烧后产生的炉渣、飞灰和渗滤液，也通过工艺提升，炉渣做砖头、飞灰做成水泥、渗滤液也洁净成为工业用水，全都变成了资源。”渠涛涛说，目前企业每年实现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约70万吨，绿色发电超两亿千瓦时。

　　巡查完一圈，我的记录本上写了不少的内容，有数据还有监督员们的建议意见，不过绝大多数都是表扬，最后反馈给企业。“这些年我们的感受是一年有改进、两年变面貌、三年大变样。”环境监督员奚永良直言，大家虽然不懂专业技术，但是通过鼻子和眼睛，把真实的所见所闻告诉更多村民。

　　奚永良还将这几年的感受写成了诗歌《监督员的心声》：“在厂的门口，整洁映心间。监督员的鼻子每时闻嗅，眼睛无情地扫描每个角落……”诗歌发在微信朋友圈后，收获了不少村民的点赞。

　　“2021年前，我们每个月约有几十个投诉电话，但现在已经实现零投诉啦！”朱丽坤说，村民们眼见为实，安全感和满意度也持续提升。臭味消失的同时，嘉兴的生活垃圾处理厂还在视觉上做文章。改造后的嘉兴市区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变成了一座红白相间的现代化建筑，绿植簇拥之中显得格外漂亮；在海盐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白鹭和鸽子在人工湖泊里嬉戏；在海宁绿动海云环保能源有限公司，80米高的大烟囱打造成为一个高空观光平台，可以俯瞰钱塘江的入海口杭州湾……一座座生活垃圾处理厂，俨然成为了一个个“高颜值”的城市地标。

　　沉浸体验，打造生态教育基地

　　生活垃圾处理厂，能不能有更多的社会价值？嘉兴13座生活垃圾处理厂不约而同地选择：面向公众开放，打造生态文明教育基地。

　　恰好有40余名学生将到海宁绿动海云环保能源有限公司参观学习，企业副总经理陈沧海给我分派了一个讲解助手的任务——带领学生了解生活垃圾处理工艺、垃圾减量和分类等知识。

　　为了方便参观者，早在厂房建设之初，企业就设计了一条供公众参观的通道，每个操作室都铺设了大幅的透明玻璃。

　　“生活垃圾焚烧后，还会产生垃圾吗”“烧1吨生活垃圾，能发多少电”“烟囱里排出来的气，还有害吗”……边走边看，不断有学生提问。“‘吃’进去1吨垃圾，能发400多度电。”提前做了准备功课，我比照着展板上的科普图文一一解答。“到今年9月底，厂区已经累计接收处理海宁市各类垃圾200余万吨，发电9亿度，可满足约37万户家庭一年的用电需求。”

　　沉浸式的教学，当然少不了互动。海宁绿动海云环保能源有限公司打造了一个科普互动展厅，走入式感应体验、碗幕影院、主题墙、数字模拟……引来了学生们的啧啧惊叹。在VR漫游区，我穿戴上设备，为学生们进行示范，“操作互动杆，大家可以身临其境地观摩垃圾从发酵到焚烧再到无害化处理的全过程，就像自己成为一名操作员。”

　　今年以来，海宁绿动海云环保能源有限公司已接待6000余人次前来参观。这样的高人气，当然不是个例。平湖市临港能源有限公司将工艺流程融入了主题游戏，接待近100批次的参观团体；光大环保能源（海盐）有限公司制作通俗易懂的生产工艺动画片，已接待参观者2500余人次……截至目前，嘉兴全市生活垃圾处理厂累计组织线下开放活动1000余场次，累计参访公众达到1.8万人次，线上活动的公众参与突破50万人次。

　　如今，人们看待垃圾处理厂的视角变了，“邻避效应”得到化解；而叠加了生态文明教育基地的功能后，“邻利效应”开始不断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