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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古城墙的未来

  这里是唐末诗人罗隐的故乡。再早些,是武则天时代宰相许敬宗的故里。到了北宋,苏轼来过,留下了《新城道中》这样清丽、怡情自然的田园诗。这里还有一位上海人不该忘记的“上海造城第一人”方廉,还出产了一位越剧表演艺术家徐玉兰。

  这里是新城,现在叫新登。

  在浙江,新登的古城墙、护城河历史遗存相对保存较好。这几年,一场“露城显河”的古城有机更新,一次次把这个叫“新登”的小镇推到台前。新登想“露”的是古城墙,想“显”的是护城河,在规划的蓝图中,与其他拥有古城墙的地方一样,让古城墙成为一种文旅资源,是一个共同的梦想。

  我能想象的古城墙复兴的场景是在开封,多年前,一个秋风习习的早上,大巴车把我拉到开封新建的古城门外,导游让我们看一场开城仪式的表演。身着宋朝服装的演员们伴随着悠长深沉的乐曲鱼贯而出,城门不远处,是一条交通要道,公交车、私家车还有电瓶车,来来往往。古代和现代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场景就这样在城门前冲撞,让人觉得滑稽,看着演员们努力的样子,又让人觉得悲壮。

  传统和现代,到底应该以怎样一种方式进行共融,直到现在,还没有一种成熟到可以借鉴的经验。

  古代的城市和现代的城市,构造的初心理念完全不同。

  古代城市形态上是围合,功能上是防御;现代城市形态上是开放,功能上是吸纳。城市功能上的对冲,导致古城墙在新旧时代变革中被大量破坏。

  这样的破坏,其实不分国界。当一个地方被工业浪潮席卷时,代表旧文明的古老城墙与新一轮城市建设就会发生矛盾,古城墙的防御和围合形态,客观上阻碍了城市和资本的扩张。这种文化冲突,在许多国家和地方,起先都是简单粗暴的,拆除城墙成为决策优选。

  民国二年,杭州拆除围合的城墙,从此拥“西湖”入城,迄今只留下了钱塘门、涌金门、武林门、庆春门等等地名。百年前新闻报道记载了当时欢欣鼓舞的变革,站在当年的维度,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是对的。

  如果现在再来看梁思成、林徽因当年对古建筑保护的识见和努力,已成为古建筑保护迷雾中的索引,这已不是一个建筑学术上的偏好。

  工业化浪潮是不是必然导致新、旧两种形态的城市水火不相容,工业化到底有没有“边界”,任由它们对古建筑赶尽杀绝,现代化的城市,是不是必须高楼大厦、霓虹满街?

  我们仍然缺少识见。

  到底什么是好的城市、好的建筑,我们其实仍然说不上来。而这是相当关键的问题,我们如果不知道、不理解,就会导致古建筑保护歧路漫漫。就像我们站在《蒙娜丽莎》前,或是梵高的《向日葵》前,不知如何去欣赏。就像一个挂满名画的博物馆,没有了懂得欣赏它们的观众,这样的博物馆,还会有人气吗?

  去年冬天第一场雪后,我让同事拍了一段雪过新登古城的视频。有一个朋友说,其实,我们都不懂古城墙,它不仅仅只是初雪之下的历史沧桑。

  我说,期待有一种文化审美。朋友说,应该期待一种文明归来。

  我折服。

  在现代城市建设发展史上,有两个纲领性文件,一个是1933年的《雅典宪章》,提出城市要具备居住、工作、游憩、交通四大功能;另外一个是1977年在秘鲁马丘比丘发表的《马丘比丘宪章》,提出城市建设要注重城市各种元素的融合,创造一个综合的、多功能的环境,让城市充满生命力。

  这两个文件,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城市建设文明。

  什么样的城市,才是一个好的城市?现在已经有一种共识,应该是新旧共存融合,并发展出方便人群聚集、使用的城市空间。

  课题如此之大,但方向只要对了,其他的,应该留给时间和路径。

  这座叫“新登”的古镇,会有一天走到它理想的状态。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03 古城墙的未来 2023-03-19 25525855 2 2023年03月19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