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印象
陈宗光
总想借一滴海水化成墨汁,然后变成文字,诠释我对大海的膜拜,以及对海岛的向往。
这种格外的好奇,源于我的生活环境。我生长在浙西南大山的皱褶里,生存经验里永远是爬不尽的山峰和跨不完的沟壑,满眼的画面除了山还是山。山的尽头是什么呢?有人告诉我说,是大海。那大海里有什么呢?又告诉我说,海上有海岛。后来我长大了,知道了离我最近的大海是东海,还知道离温州最近的岛是洞头。百岛洞头,想象中,不就是蘑菇地里的大蘑菇吗!哦,我一定要看看洞头。
希望的曙光不会辜负心有执念的人。1998年金温铁路的开通,一下子把丽水温州的山海连在了一起。我有幸以特约记者的身份到鹿城采访。采访之余,友人说带我到另外一个地方看看。一条机动船“突突”了一小会,就上岸了,原来到了灵崑岛。灵崑岛地处瓯江口,由两江冲击而成,在我看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岛。极目远眺,我还是被那景象震撼了。正是夕阳西下,淡红色的光辉铺洒在万亩滩涂上,晕成了一片望不到边的金黄,如梦似幻,壮阔绚丽。点点海产养殖棚屋棋列,三五踏浪飞舞白鹭迎霞,与岸上遮天绿荫相映成趣,自成风景。好一个灵崑岛!
可是,大海呢,真正的海岛呢?友人指着滩涂对我说,这片滩涂尽头的对岸就是洞头了,洞头岛四周就都是海了。很显然,船是无法通过这片无边无际的滩涂的,船到洞头,需要从另一片海上走,需要好几个小时。迎着晚霞,我想象对面那望不见的洞头,把那朵大蘑菇放大无限倍,上面是否盖有许多石头垒成的分布不规则的小屋呢?而在每幢小屋的门前,渔家女是否在寻找远方的点点帆影,翘首盼郎归啊?
悬念就这样留下来了。
时间就像一个破折号,一划就是二十年。“我一定要走走洞头”的愿望像浸泡过的种子,开始在我心中猛力发芽并快速拔节。
出发,直奔洞头。车子长驱直入,又到了二十年前看到过的那片滩涂。滩涂还是那片望不到边的滩涂,但见一条既是堤坝又是公路的大道,像一条飘带似的笔直伸向远方,十几分钟后,车子移出飘带,已经到了洞头。
这是海岛?高楼大厦林立,街道整齐有序,店铺琳琅满目,人们穿戴时髦,无线信号强烈,一片繁荣景象,这不是现代都市的面目吗!直到车子停在海景房前,看到满港湾的大型机动帆船和辽阔的大海,鼻子被海腥气息反复冲刷时,我终于相信,这就是我一直执念的洞头岛。
不是我虚拟中的大蘑菇和大蘑菇上矮小的石头房,也不是小扁舟般的捕鱼船,更不见衣衫褴褛的捕鱼人。连片的海景房前是披着婚纱拍照的情侣,是沙滩上密密麻麻踏浪嬉海的弄潮人,是海面上海天一线的海鸟冲浪,以及船影的点缀。鲜腥的海风一阵阵吹来,像淋浴一般干洗了一遍我的肌肤,致使我感觉自己换了一个人。那一刻的我,已经不是一个地道的山里人了。
入夜,几颗星星悬挂在清朗的天幕上,岛上的万家灯火使整个海岛变成了大海的一颗明珠。明珠闪耀着点点光芒,消化了白天的喧闹,静静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修炼成了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这个晚上,我们一班朋友聚在一间包厢里,把酒聊天,尽尝海鲜,每个人都无所顾忌地畅谈起各自的梦来。我不善酒类和海产品,其间悄悄地潜出屋外,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真静,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石头上也会发出铿锵声响。我发现脚下猛然出现了一条内河,清澈的河水无声地流淌着,被微风吹起了一脸浅浅的皱纹,绿出了少有的诗意。这是海岛的别样形象,是在专注积蓄能量迎接明天的一种方式。
第二天,我登上了洞头的半屏山,漫步在悬崖上的栈道,看到了岩脚下的惊涛拍岸,看到了礁石间的波涛汹涌,还看到了海鸟在烈风中的翱翔,更看到了渔民们在海浪中作业的身姿。大海是如此的生机有活力,如此的令人激动和陶醉。这里的每一处景点,都风光独绝,每一湾海水,每一块礁石,每一条渔船,都在默默地向人们诉说着大海的故事,诉说着洞头的历史。
大海成就了洞头,洞头人也多彩了大海。在我的人生中,我终于初识了大海,也终于记住了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