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0016版:人文

  中国第29次南极科考队临时党委成员和大洋队队长高金耀,来自国家海洋局第二海洋研究所,任海底科学重点实验室副主任和责任研究员。自4月下旬从南极科考回到杭州,本报记者第一时间与他取得联系,请他为本报读者独家撰稿,聊聊科考队员这156天的南极科考见闻。

  特约撰稿 高金耀

  栏目主持:本报记者 李月红

  两百队员,80后是主力

  我们整个科考队由239人组成,其中有蒙古族、藏族、朝鲜族的队员。科考队总共分为六个队(站或船),长城站、中山站、昆仑站(内陆队)、大洋队、综合队和“雪龙号”。

  我带领的大洋队,总共41名队员,来自全国12家科研院所。除7人外,全是80后和一名90后,在考察队员人数、学历上居各队之首,也超过以往的大洋队。这么多年轻学者参加南大洋考察,得益于我国的“南北极环境综合考察与评估”专项,这是我国开展的最大极地专项。此次考察是专项实施以来的第一个航次,也是我国历次南大洋科考中专业门类最全和任务量最重的一个航次,包含了水文气象(含海冰)、地质、地球物理、化学、生物及磷虾资源的六个专业。

  大洋队科考分两大时段。一是整个航渡正常航速下的连续走航调查,即跟着“雪龙号”走。二是在普里兹湾及邻近海域的按设计站位定点和按设计测线低速航行的集中调查,时间在考察队撤离前、春节前后的2月和3月初。

  来说说我们考察的内容吧。一种是记录数据,如风速、盐度、重力场、地磁场及水体和海底的各种声学反射界面等;另外一种是抓样品,就是取大气、水体和海底的样品,分析各种元素、化合物、矿物,各种鱼类、磷虾、微生物和病毒等含量和分布。两者结合起来,就可积累起来关于南大洋及全球的环境资源分布变化的基础科学资料。

  年轻队员的素质相当过硬。有一位博士队员韩红卫,才从第五次北极考察回来,就上青藏高原考察冻土,又马不停蹄地参加第29次南极考察。这一路上参加航渡探空气球气象和入水打枪水文考察,一进入冰区就在船上开始海冰观测,冰面作业前参加冰面踏勘和铺路架桥,冰面作业阶段在船周围定点钻冰洞,架设备进行海冰取样观测,又跑去华夏湾钻孔测量冰厚和测量水深,有时连续两天不合眼,脸也完全晒黑了!

  一月之隔,海洋成冰洋

  重点得说说普里兹湾,这里是大洋队重点考察区域。它位于东经73度左右,比北京时间晚了3个小时,而且接近南纬70度,可以欣赏到极地不同气象的脸谱。

  刚入夏时,“雪龙号”得破冰进入,最后离中山站15公里的地方停下,开始冰面作业。这个时段,我们见到了极昼的模样:半夜太阳刚落山,一会儿就升上来了,见不到阳光也不见得是黑夜,远处陆地冰川和海上冰面仍旧可以反射光线而照彻天穹。白天太阳当空,冰面更是明晃刺眼,大家必须戴墨镜,加上紫外线照射和温度低,还得带帽子和面罩,只留鼻孔可以透气。仅看外貌,队员之间是认不出来的,只有看企鹅服上的姓名牌,才知道对方是谁。

  第二次来则是夏末,这片冰域已经恢复海洋的模样,白天时间还是很长,夜间只有三四个小时,此时的普里兹湾积冰已融化。前后两次温差不过在5度左右,气候已是天翻地覆。单从这点来看,南极是一个气候变化的敏感区域,要想“解码”全球气候变化,必须对南极地区有所研究。

  或许是气候太敏感,队员们的每一个科研过程都变得困难多了。比如取水,在这里作业的后阶段,气温已降到了零下5摄氏度以下,风雪交加,队员们还没来得及现场测PH,水就成了冰渣,移液枪根本无法下手。于是,有人用嘴吹,用手捂,用吹风机吹,只为出一管海水。

  气旋频繁光临,西风带的影响更是扩展到普里兹湾,掀起的风浪覆盖整个船头,一夜之间整个“雪龙号”被封冻了起来,船头桅杆成了冰柱,挂了一串串的冰球,所有的吊车架也全部包上了冰,“雪龙号”成了名副其实的雪龙,成为“雪龙号”的一个奇观。

  在这样艰苦的科研环境下,大洋队在普里兹湾完成了物理海洋、生化和地质综合取样站位覆盖面积超过16万平方公里,地球物理测线覆盖面积超过2.5万平方公里。这些珍贵的数据也有了初步成果,海洋最大的环流体系——绕极流的水体在变暖,同时位置向高纬度偏移,使南极冰水间的相互作用加速,这些都为了解东南极冰川消长历史及与全球气候变化的关系、分析生物及油气资源潜力分布状况提供了重要数据支持。

  极地生命,刷新“南极观”

  对我而言,156天的南极生活,既是一次科考之旅,也是一次别样的生活体验。尤其是南极的生命,刷新了我的“南极观”。

  南极企鹅很多。一开始,我觉得阿德雷企鹅娇小灵活,帝企鹅行动迟缓、体硕优雅。时间久了,我看出不一样:企鹅至少是三只成群,或者大面积结队。后来我才知道,三只企鹅应该是一家人。可能以家为单位的企鹅再组成一队队的企鹅,它们在海冰上或匍匐前进或站立迈步,动作非常整齐,显得很有组织纪律性。它们或是去很远的开阔水域找磷虾吃,或是急冲冲地赶回岸边的家栖息或喂养小企鹅,生活非常忙碌,很不容易,偶尔也会开开小差,走近看看从“雪龙号”下来的队员在忙些啥,似乎想与我们这批不速之客交谈交谈。

  还有躺在山坡融池边晒太阳的海豹,人走近,它们不但不逃,反而慵懒地打滚,一撅一撅地靠近你,再配合着它们低沉高亢的吼声,让你望而却步。

  还有底栖生物。比如石鳖,全身一团肉,仅背上长有七八片大小不一的鳞片,实在奇特;还有海绵,它的毛细且硬,有人说像光纤,像棉花糖,当时我的第一感觉是谁想扮演白发魔女,就用海绵骨针。

  海冰融化后的普里兹湾,经常有鲸鱼出没,看到海面上起皱纹、有水柱时,就知道鲸鱼在边上了,蓝鲸、虎头鲸、抹香鲸都能看到。有时候它们围着“雪龙号”进行各种表演,一会儿后鳍拍水,一会儿尖头上下起落,有时水柱能喷到船上,打滚让你看它肚皮的颜色和花纹,好像邀请“雪龙号”与这个大家伙一起玩似的。

  这些可爱的生命令我感受到,南极不只是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也是个生命的世界,但不同于其他地方,主人是这些长久以来练就了特别能抗寒的动物。最令我羡慕的是我的同事、来自海洋二所的翟红昌博士,他是搞生物研究的,将南极的飞鸟拍了个遍,并认真地记录普里兹湾观测到的14种鸟类,在南极大学网页上开办关于南极鸟类的知识讲座。

  单调的科研生活,也不缺少欢乐。在这156天,我参与筹办科考队的南极大学,还顺利拿到了毕业证书,好多参加过北极科考的队员手里还有北极大学的毕业证书,说起来大家都是“北大”、“南大”毕业的呢。

  在穿越最危险的西风带时,有人改编歌曲《最晃西风带》,成为此次航程最受欢迎的发帖。内陆队员出征前基本理了光头,这股风气很快蔓延到了各队,从领队到女队员都理了光头。春节期间,队员们分享各自新编的拜年短信,广发英雄帖,征集《沁园春·冰》词的下半阙……我都仔细地从论坛上拷贝收藏这些内容,1.8万字,记录着156天、239名队员的点滴欢乐。

  南极科考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美好的经历,值得我永远珍藏。

  (稿件经本报记者李月红整理,略有删减)

  图片说明:

  题图:行进中的科考队

  ①部分队员合影。

  ②奇特的南极小生命。

  ③嘿,企鹅,你们好!

  ④科考队员正在取样。

  (本栏图片均由高金耀提供。)


浙江日报 人文 00016 2013-05-06 浙江日报2013-05-0600009;3008797 2 2013年05月06日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