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婕

　　接连错过了《画皮II》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上的开幕点映和杭州的媒体看片，出于一种职业紧迫感，我硬是拖朋友去凑了零点首映的热闹。

　　片方寄来的宣传文案里说，这是一个关于“皮相与心相”的故事：“当我们爱上一个人，但这个人没有最美的心，只有一副最美的外表时，我们该如何选择、如何坚持？”

　　“如何坚持？”看着银幕中那个充满距离感的3D魔幻世界，我也不时这样问自己。坦白说，这部号称“四年磨一剑”的华语大片无论在视效和剪辑上都更接近“西片”，单看靠画面撑起的“皮囊”确实挺美，但论及“心相”，略显空洞的情节、扁平的角色以及无止境的慢镜头都给人一种过犹不及的感觉。135分钟的电影放完，朋友的评价只有一个字：差，差一步的差。

　　然而，就是这样一部观感流畅、却始终距高潮一步之遥，在豆瓣网、时光网的观众打分中刚刚及格的影片，竟一举创下了9000万元的单日最高票房和上映第16天突破6亿元的神话。对此，取代姜文成为“中国票房第一人”的导演乌尔善自己都有些尴尬，只能含糊地把原因归结为“《画皮II》的受众面很广。”暂且忽视其背后进口大片空档期的“保护作用”，试想，如果一部影片只是提供视觉奇观，其存在的意义还剩多少？

　　当国产片导演试图在一部作品中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其创作过程中难免会被市场因素束缚住手脚。有一句话叫“为广大观众提供了一顿文化大餐”，但，好的电影又不仅仅是一道菜——它记录、追问，却不冷酷、不严苛；探索、反思，却不琐碎、不狭隘。

　　有这样的电影吗？有，至少，曾经有过——以《芙蓉镇》、《黄土地》、《红高粱》、《霸王别姬》、《阳光灿烂的日子》为代表，国产电影在上世纪80年代找到了一种弥足珍贵的平衡感，这些作品不但凭借出色的文学母本找到了高质量的艺术坐标，同时也成为举国关注的现象级影片。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电影从“行业”渐渐成长为“业界”，改变的不只是生存、发展方式和生产力水平，还有价值观。

　　“不客气地说，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一部真正的华语大片。”——这句话不是我的主观臆断，而是来自近日病愈复出的名导吴宇森的反思：“现在都以为千军万马就是好，我的《赤壁》也犯了同样的毛病，太急功近利，比较缺乏人文精神和艺术抱负。”

　　这是一个在我们童年记忆中被想象和勾勒了无数次的光影梦：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本名为《聊斋志异》的小人书里，一个面目狰狞的女鬼站在一盏灯下，不停地描着榻上的那张皮囊。画好之后，她把皮提起来，往身上一披，立刻就变成了一位顾盼生辉的美女——只有皮，没有心，这也是当《画皮》被搬上大银幕后我们对电影失望的原因。

　　正如病患脸上的两朵腮红，大片十年，最不缺的就是大投资、大明星、大场面，纵使鲜艳夺目，却难掩苍白本质。而真正的大作，未必要有百分百的“硬班子”，但它一定能抓住促使人性力量发酵的问题因子。有了“因子”，故事剧本便有了思想性和共鸣点，这时若能佐以好看的明星和场面，电影趣味自然被大大地丰富起来。

　　而期待一场浑然天成的发酵，需要因子，需要时间，更需要足够的清醒。

　　画皮难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