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强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当代诗坛因朦胧诗的崛起和大胆针砭时弊拷问灵魂的诗作如《小草在歌唱》《将军你不要这样做》《阳光谁也无法垄断》等的出现，而万众传诵，热闹非凡，诗歌真正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文学明珠，熠熠闪光。可如今为什么许多读者似乎都不再理会不再欣赏诗歌了呢？原因固然与信息越来越发达迅疾、兴趣越来越多元广泛、精神生活选择的范围越来越广很有关系，但当代新诗本身，从题材内容到形式语言与读者心理期待的距离越来越大，则是根本所在。如何才能使诗歌走进广大读者的内心世界、为人民大众所接受所喜欢？这是每一个诗歌作者面临的重要课题。用人们普遍都能读懂、都能感受的诗句来叙老百姓的事，抒老百姓的情，寓老百姓的意，论老百姓的理，这样的诗歌，就必然会被众多读者所欣然接受，乃至津津乐道。我手头这本严元俭诗集《心迹》，正是这样做了，因此深受欢迎，热销一时。据红旗出版社透露，《心迹》于2011年5月首印，到现在一年多点时间，居然连印5次，累计印数达15000册。这在中国当代诗歌的出版史上，绝对是一个奇迹。我作为一个长期从事诗歌出版工作的编辑，对此也惊叹不已：目前出版诗集，谁不是自掏腰包支付印制费用？除非那些名流大家的经典作品。

　　严元俭是浙江日报的高级记者，新闻战线成绩斐然的老知识分子，却忽然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诗人。他自称自己的诗是“心迹顺口溜”。这些民歌体新诗、白话口语诗，说的是普通百姓的故事，抒的是平民大众的情怀，洋溢着泥土气息，充满着草根特色，是原汁原味的原生态作品，自有其独特的芬芳和色彩，可以称得上是当代诗苑的一支奇葩。

　　《心迹》厚厚一册，分为“物魂人心”、“几行脚印”、“底层之声”、“警世之莫”、“人间投影”、“民秤称官”、“家乡之祝”、“乡村笛韵”、“野田拾穗”、“人生口味”等10辑，共280余首，洋洋洒洒，蔚为大观。为人民抒心声，向家乡表深情，替时代留印痕，这是名副其实的“诗言志”：表达作者对美好事物的赞颂，对社会现象的评判，对时代顽疾的忧患，对理想信念的追求。

　　就内容而言，严元俭诗歌的显著特点在于：质朴之真。作者自称，这是一本抒写自己所见所闻所经所历的“写真集”，“真”中有思，“真”中有感，“真”中有悟，所以书名叫《心迹》。诗集出版发行后，被读者誉为“离生活最近的诗”、“讲真话的诗”、“最具真情的诗”。因为诗“真”，因为诗能贴近事物的真相，剥去了种种虚伪造作的修饰，直达本质，直抵心灵，所以能打动人，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这种真，是质朴的，是淳厚的，是实实在在的。这种真，摒弃了台面上的文件式套话，摒弃了那种永远正确的废话，而是来自泥土来自草根的纯朴口语，民间大白话，却往往最具智慧，一针见血，幽默犀利，能让人会心一笑，拍手称快。

　　例如“底层之声”一辑中，通过打工者说、农民工说、缺房者母亲的话、足浴按摩女的话、回乡民工的话，真实地反映了底层群众的生存困境及其诉求。“民秤称官”一辑，则以《当官之道》、《好官之歌》、《官风之谣》三组诗，剖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干部形象。“官是半张纸/ 一行任免字/ 降随领导意/ 升靠上级识”，“官是半张纸/ 几行履历字/ 字难见众活着臭/ 字被尊重死也值”，作者用诗歌对当前官场的一些丑恶现象进行揭露和鞭挞，意在引起人们的警觉。

　　而那些描绘家乡美景、感叹农事艰辛一类的诗歌，作者同样着眼于“写真”，均以简朴真诚的诗句，或赞美山水风光，或抒发人间真情，或回忆劳作之苦，或唱响躬耕之乐，诗中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发自内心的真切感悟。作者善于用质朴之真直面生活，直面社会，用大实话大白话来搏取最普通人群的阅读兴趣，来赢得读者的青睐。

　　就形式而言，严元俭诗歌的显著特点在于：通俗之美。严元俭的诗基本属于民歌体，其特点是诗句的长短较为一致，排列整齐，每小节行数统一，每一行的节奏相同，一般为三、四顿，并讲究大致押韵；所用词语大都朴素明了，一看就懂，很容易领会诗意，读起来顺畅流利；有时颇具古典诗词的神韵，有时又富于民间俚语的谐趣，易诵易记，洋溢着一股清新诱人的土味，一种通俗的美感。

　　“年轻图干事，人老欲言志；诗格是人品，我心化我诗。”这是《心迹》作者“序歌”中的几句，道出了严元俭的诗观。从一个新闻记者到一个诗人，其间的转换并非突兀，因为他一直以深入民间、贴近生活作为写作的前提，无论是通讯报道还是口语诗歌，他始终遵循“为人民代言”这一宗旨，当然也从中袒露自我心迹，为我们这个时代留下了平民的记忆，底层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