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那些似曾相识的春运表情,这里是一段时代的缩影,这里是无数农村被放大的境遇—
火车,带我回家
本报记者 陆遥
各个城市里的外来务工者,这一周恐怕都十分忙碌——忙的是车票和行李。
2012年的春运大幕,已然拉启。在春运的40天时间里,仅全国铁路就要运送超过2亿的旅客。这是一场中国式的集体大迁徙:数以千万身在异乡的农民工,如候鸟一般,踏上返家的旅程。
这是他们每年奔波劳碌的生活里,唯一一次的放松与休息;也是他们固守着的,不被言说的情感底线——赶上末班的列车,回家过年。
本周,我们把目光投向农民工,投向这些远离家乡,在城市里为梦想打拼的人们。
也在本周,一部讲述了农民工春节返乡的纪录片《归途列车》正在上映。影片讲述了农民工张昌华和陈素琴夫妇为了孩子到广州打工,但女儿丽琴最终选择退学离家的故事,时间跨度从2007年至2009年。
这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个农村家庭被放大的境遇。
长镜头里,火车站售票口挤压的人群中,每一个写着盼归表情的面孔,都似曾相识。
“从离家的那一刻开始,我们走上的便是一条回家之路。”
【纪录片镜头一】 车票
三年没回家的张昌华和陈素琴,连着好几天去火车站,却还是买不到坐票。张昌华脸上是竭力克制的焦虑,工友们吃饭谈的最多的话题,就是“车票买到了吗?”
陈素琴说,今年就算买不到火车票,也要坐汽车回去。几天之后,不甘心的张昌华来到剩余车票专区,终于买到了两张到重庆的票。平时内敛而沉默的他,在售票室里边跑边喊:“买到了!买到了!”。虽然到了重庆,他们还要转汽车,再转竹排,花上十来个小时,才能回到老家广安回龙村。
【现实场景】
今年春运售票启动后,一位名叫黄庆红的重庆籍农民工给铁道部领导写了一封信。信中讲述了他4次到火车站排队买票,依然未能如愿。工作人员告诉他用网络和电话购票,可能比排队更快。但这些高科技的购买手段对于农民工来说,比通宵排队购票更不现实。
黄庆红提及他在温州打工十几年的艰辛,回重庆火车票190元一张,汽车票560元一张。“我不想坐汽车,贵了好几百块钱呢,我平时都舍不得给女儿花钱,要是剩下来的这钱给女儿花多好啊!”
【纪录片镜头二】 等待
张昌华和陈素琴带着退学来广东打工的女儿一起回家,广州火车站挤进了已经滞留4天的人流。南方雪灾造成铁路电力中断,再赶上春运,广场上的滞留者超过了60万人。铁栅栏把人海分隔成若干个格子,有人在现场维持秩序,每隔几个小时让人群动一次。
黑压压密集涌动的人群,间或雨雪中红蓝绿色的伞盖,伴随着巨大的嘈杂声。没有车,他们哪儿也去不了。他们也不能老站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就兜圈子,兜了几天几夜。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打工者,他们买不起机票,火车是唯一可依靠的交通工具。
【现实场景】
2012年春运,四川南充的小伙子朱柽离家做建筑木工快要10年了,本想买到12日回家的火车票,这样到家的那一天,正好能赶上母亲的阴历生日——腊月二十一。为了一张回家的车票,朱柽和6个老乡开始摸索着网络购票,却卡在“填电子邮箱”这个环节。连续3天失败后,朱柽通过电话订票买到6张无座票,可是要坐31个小时的火车再加3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家,妈妈的生日是铁定要错过了。
朱柽的妈妈,一定会选择等待,等儿子回来。
【纪录片镜头三】 眼泪
检票口开了,张昌华和陈素琴提着包在月台上飞奔,本能地把女儿往车上推。一个中年男子和他的女儿走散了,他想翻过一道栅栏去找女儿,工作人员拦住了他。男人疲惫地理论,无数的身影在人群里挣扎,他们挤、推、急,他们气得骂人,他们委屈地掉泪。
【现实场景】
因为没买到坐票,大学生葵子在从北京回重庆的火车上感受到真实的春运。“他们两眼圆睁,直视前方,扛着巨大的肩包摆出向前冲的战斗姿势。等到检票口洞开的刹那,完全是被往前挤的人推上了回家的火车。”葵子说。
上了车的人,同样要经历一次考验。背着编织袋的民工多数只有站票,这张所谓的“站票”又是名不符实的,因为车厢里几乎没有站的空间了。一个背着孩子的农妇大哭起来,她身上的婴儿被挤到了地上。接着,孩子不知道被谁捡起来,在空中传递,直到最后传到妈妈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