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婕

　　12月24日，乌镇晚晴小筑，房子的主人木心先生去世的第4天。先生的黑白遗像下，环绕着星星点点的白蜡烛与百合花。据说木心喜欢暗和静，或许是刻意安排，在这个素雅的灵堂，也只有一道阳光斜斜地洒下来。

　　木心去世的消息传出后，他的旧诗、旧文在微博上被网友无数次转发和怀念。“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 人家就懂”。第一次看时只觉得好玩，但每读一遍，心里就觉得静一点，慢一点，柔软一点。因为木心的离去，我们才发现，原来冬天这么冷，而阳光，可以这么温暖。

　　又是一年即将落幕。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但总有这样一些人，我们不曾与他们谋面，也许也并不真正读得懂他们的人生，但目送这些渐行渐远的背影，总能引起几分感慨，几分惆怅。他们的告别，仿佛带走了一个时代。

　　2011年3月16日下午，台湾流行音乐大师陈志远因病去世，享年62岁。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很少，因为他总是躲在舞台背后，但当你为一首老歌心动不已时，不妨翻翻手中的歌本——“编曲陈志远”几乎是每张校园民谣唱片里的关键字。

　　就在不久前的一晚，黄莺莺、苏芮、蔡琴、张清芳、张惠妹5位不同时代的华语歌坛天后在陈志远纪念演唱会聚首，从《一样的月光》、《最后一夜》唱到《空中的梦想家》，用歌声串联起对这位师长、朋友的想念。陈志远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树在”。其实，树和歌，以及我们每个人与青春有关的故事，都在。

　　今年3月，被誉为“好莱坞常青树”的伊丽莎白·泰勒安详地离开了世界，随后，她的青春影相在报纸、电视上铺天盖地出现，那是一种极致的美，担得起“绝代芳华”的评价。

　　我们错过了泰勒的黄金年代，只知道现实中的她爱了又爱，似乎从未停止过对幸福的追寻。但抛开这一切，泰勒是一位堪称伟大的演员，一部由蒙太奇连缀起来的传奇：她10岁入行，两度奥斯卡封后，共出演了70部影视剧，包括令中国观众记忆犹新的《埃及艳后》。

　　盛名之下，或许还有你不知道的——她是美国艾滋病研究基金会的创始人，筹集的资金总计达2.7亿美元。泰勒去世后，那些曾让她引以为豪的珠宝被公开拍卖，继续用于援助艾滋病人。据说，泰勒病重时拒绝就医，并对亲友表示：“我活够了。”——这或许不是一句玩笑话——她的一生，早已活到了极致，比电影精彩得多。

　　2011年10月5日，56岁的乔布斯走了，带走了他的特立独行和完美主义，留下的苹果依然让人趋之若鹜，还有那本《史蒂夫·乔布斯传》。根据亚马逊公布的最新数据，这本书在其 2011 年度最畅销书排行榜上登顶。

　　这就是乔布斯的魅力。在当下的许多年度盘点里，他都能占据一个显著的席位——原因很简单，他如此深刻地影响了我们的生活。他使个人电脑像电话一样简单易用，他让音乐重新流行起来，他把手机变得丰富多彩，最后，他还改变了人们的阅读方式。有人说乔布斯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但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更朴素的说法——他就像一位货车司机，总是忠实、准确地把物品送到如饥似渴的全世界顾客的手中。

　　时间倒回到2006年9月。在外飘零半个多世纪后，木心受邀从美国欣然回归，隐居故乡乌镇，倏忽5年。他不喜出门，偶尔也会穿戴得一丝不苟地在附近散步。乌镇人谈起木心，言语间充满敬重，但他们会在私下告诉你，老人家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现在，这位内心浪漫到“在白纸画下钢琴的琴键，无声弹奏莫扎特与巴赫”的老人作别了乌镇，赶来送行的有木心的挚友、弟子，有文化学者、媒体，但更多的来自海内外的木心读者，他们中有人曾“特意赶到乌镇却不敢打扰先生”，有人曾在先生病重时“通宵寄宿在走廊的板凳上，只为在探视时间进去看先生一眼”。而对于死亡，木心自己并不忌讳。他曾说，从明亮处想，“死”，就是不再疲劳的意思。

　　每一秒，世界都在变化，倏忽间，人不在，物已非，而所谓的文化“黄金一代”，逝去亦不可追。虽然文字已经够多，我仍想尽可能多地将这些在今年陆续离开我们的名字列在此处：捷克电影导演兹德涅克·米勒、“发展经济学之父”张培刚教授、C语言之父丹尼斯·麦卡利斯泰尔·里奇、香港电影演员许冠英、“中国居里夫人”何泽慧院士、中国水墨动画的创始人钱家骏……

　　不知你可曾留心，这个世界上确实“行过”一些将文化之美发挥到极致的人，浅浅纸香，微微笑意，悄然改变了你和我。假如有一天他们去了远方，也无须太过忧伤，仰望星空，他们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