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33年的总统签字下台

　　也门动荡持续已近一年。在经过数月的反复徘徊后，也门总统萨利赫于当地时间11月23日晚在沙特首都利雅得签署了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海合会）旨在化解也门危机的调解协议，同意交出总统权力，也门朝野两党随后也签署了海合会协议执行机制的协议。

　　萨利赫签署协议后，也门首都萨那的人群欢庆这一时刻，他们在街上跳舞，放烟火，挥舞旗帜，庆祝萨利赫终于下台。

　　舆论认为，该协议的签署是结束也门政治危机的重要举措，但其具体实施过程还将面临种种挑战。这个阿拉伯半岛南端世界最穷国家之一，前景并不乐观。

政治动荡持续近一年

　　当地时间11月23日晚，也门首都萨那的居民纷纷走上街头，挥舞国旗、点燃烟花、载歌载舞，庆祝也门总统萨利赫最终在权力移交协议上签字。权力移交协议是在沙特首都利雅得签署的。沙特国王阿卜杜拉在签署后发表的简短声明中说：“这掀开了也门历史的新一页。”

　　自今年1月中旬以来，也门各主要省份陆续发生反政府示威游行，要求总统萨利赫下台。萨利赫拒绝辞职，萨那发生大规模示威和流血事件。

　　也门政府强硬应对，多名政府、议会和军队官员倒戈，投入反对派阵营，萨利赫陷入孤立。4月10日，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海合会）成员国外长公布化解也门危机的方案，包括成立由反对派领导的联合政府；萨利赫将权力移交给一位副总统并于30天内宣布辞职；萨利赫及其家人享有豁免权；临时总统和联合政府在60天内举行总统选举等内容。萨利赫答应谈判，但4月至6月，他3次上演先宣布同意权力移交、最后一刻变卦的闹剧，导致国内冲突加剧。

　　6月3日，位于萨那的总统府遭火箭弹袭击，萨利赫和多名高官受伤，至少12人死亡。萨利赫次日前往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接受治疗。

　　萨利赫在沙特期间，也门冲突继续。9月23日，萨利赫突然回国，意欲缓和国内政局，却加剧了冲突。

　　面对无可挽回的形势和各方压力，萨利赫11月23日重返利雅得，签署权力移交协议，向副总统阿比德·拉布·曼苏尔·哈迪移交总统职权。协议规定，3个月内举行总统选举。

　　签署仪式上，执政33年的萨利赫说，他过去9个月遭遇“大阴谋”，也门反对派意在夺取权力，等同于发动政变。

　　此外，连续9个多月的持续动荡使也门经济面临崩溃的境地。根据也门工业和贸易部公布的数据，今年以来的动乱已给也门造成了超过100亿美元的财政损失。

萨利赫三演食言闹剧

　　在中东北非民众抗议浪潮接连将突尼斯、埃及和利比亚掌权者拉下马后，萨利赫成为今年第四位因此下台的阿拉伯国家领导人。

　　海合会4月提出了旨在化解也门危机的调解协议，萨利赫曾先后至少3次同意签署该协议，但均在最后一刻反悔。

　　与最初的调解协议相比，最终签署的协议给予了萨利赫方面更大的好处。除了他的家人外，助手、支持他的官员和军事指挥官等亲信也都享有豁免权。此外，萨利赫将权力全面移交给副总统哈迪后，在新任总统被选举出来之前，萨利赫仍将担任名誉总统。

　　在作出移交权力决定之前，萨利赫采取了一些步骤，以使他最终能够保留对国家的部分控制权。

　　第一，反对派领导人之一的阿里·穆赫辛将军不能参加选举，不可以担任任何军政职务。第二，确保执政党可以不受限制地与反对派一同参加选举。而他的支持者目前还掌握一切要职，保留了相当丰富的行政资源。第三，大打“基地”牌。萨利赫特别向美国各界发表讲话，他警告说，在他移交权力之后，也门当局完全有可能求助于 “基地”武装分子。因此，萨利赫的另一个条件是保留善于打击“基地”组织的军队统帅和情报部门负责人。

　　俄罗斯科学院美国和加拿大研究所中东冲突分析中心主任亚历山大·舒米林认为： “现在是萨利赫下台的最有利时机。萨利赫在沙特阿拉伯接受治疗期间就相信，沙特人可以为他提供政治庇护和安全保障。”

协议实施仍面临挑战

　　也门舆论普遍认为，调解协议的签署是结束也门危机重要且积极的一步，但今后该协议的具体实施或将面临种种挑战。

　　执政党一名官员告诉记者，如果协议得不到全面执行，萨利赫仍将有权完成其总统任期至2013年，“接下来的30天是也门局势的关键时期，反对党必须有效地执行这份协议，包括疏散静坐示威者和将部落武装分子撤出萨那”。

　　但是，据报道，就在权力移交协议签署后的24日，有至少5名示威者在萨那被打死，另有25人受伤。《纽约时报》评论说，权力移交协议并没有为也门如何恢复秩序做出保证。

　　也门政治分析家、专栏作家阿卜杜·高尼·马维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担任副总统17年的哈迪向来行事低调，很少发表公开讲话。面对强硬的执政党和反对派，他或许无法顺利地在过渡时期统治也门。并且，萨利赫在国内拥有大批支持者，其家族和亲信掌握着国家重要经济部门和武装力量，影响力仍很大。

　　另一方面，由于中央政府控制能力弱，也门境内各派势力众多，包括北部的什叶派胡塞叛乱武装、南部的分裂分子和各大部落等。这些势力均拥有自身的武装力量，各自掌管其领地，导致国内各种武装冲突不断。由反对派领导的新政府须协调各方力量，根据海合会协议执行机制与这些政治势力进行对话并制定新的法律法规。一旦协调失败，有可能会引发内战，因此反对派也面临着严峻挑战。

　　此外，反对派还须及时实施一系列改革，使受战乱影响而面临崩溃的经济、安全局势以及社会秩序重新回归正轨。这些恐怕都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完成。

谁是也门命运操盘手

　　这次权力移交协议得以最终签署，以沙特为首的海湾国家功不可没。也门骚乱导致的安全真空使得也门成为极端主义的乐土，沙特担心这样会导致极端主义向沙特境内蔓延。以沙特为首的海湾国家提出了权力移交协议的草案，并多次派海合会秘书长前往斡旋。

　　马里卜通讯社的评论认为，相对于对叙利亚政权狂风骤雨般的制裁，阿拉伯和西方国家在对待也门问题上采取了完全不同的策略，海合会希望掩饰并美化也门这一重要邻国内部的一些问题，通过逐渐改革来促成也门革命的和平结束，并初步达到了目的。

　　“他（萨利赫）告诉我，放下所有权力后，他要到纽约去治病”。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23日在利雅得的这番话在西方媒体上引出了一个巨大的猜测：萨利赫会不会移民美国？虽然美国官方否认接到萨利赫的求医申请，但阿拉伯国家领导人“不同命”的境遇已让国际媒体怀疑这一切都是美国在背后操控的结果。

　　《法兰西晚报》说，突尼斯总统本·阿里下台时正值事变之初，他为了个人安全选择放弃权力，美国和西方也没有对他表示反感。埃及总统穆巴拉克是在相信美国人的承诺后下台的，他并不情愿，结果一下台就遭清算和法办，让此后各国领导人因恐惧而做出顽抗到底的选择。而在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死亡后，萨利赫却能得到好得多的归宿，甚至其亲信和部下还能在未来政治框架中发挥重要作用，背后必然与美国的庇护有关。文章将美国的庇护解释为美国变聪明了，意识到给统治者安全比把他们逼到墙角代价小得多。

　　法兰西24电视台认为这一切都是美国盘算好的。文章认为美国的实用主义贯穿了阿拉伯革命始终，对于亲美政权，华盛顿必然手下留情，反之则痛下狠手。

　　权力移交协议的签署是此次联合国也门问题特使贾迈勒·本·奥马尔斡旋的直接成果。据报道，奥马尔的斡旋受到了美国和欧洲国家的直接支持。以色列《新消息报》透露，奥巴马总统在6个多月以前就开始向萨利赫施压，但是没有采取实质行动，而是寄希望于也门安全与政治形势能够缓解。美国在得知萨利赫为维护政权调动兵力，从而削弱了对“基地”组织的攻势之后，就下定决心替换他。美国让萨利赫下台有两个目的，其一是维持也门的稳定，其二就是保证该国对“基地”组织的军事打击态势。对于也门的未来，该报认为，“基地”组织依旧是美国和西方的巨大威胁，而目前美国也不得不同海湾国家一道帮助也门新政府加强其地位，避免该国成为培训和输出“基地”组织恐怖分子的土地。

　　（据新华社、《人民日报》）

　　11月24日，倒戈军士兵在游行队伍旁执勤。当日，也门反政府抗议示威者在首都萨那与总统萨利赫的武装支持者发生冲突，造成至少5名示威者死亡、25名示威者受伤。 新华社记者 尹炣 摄

强人下课，

前路迷雾不散

　　也门总统萨利赫是中东动荡大潮中，继突尼斯总统本·阿里、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之后下台的第四位强人。他们当中，本·阿里在汹涌民意中最早“崩溃”，乘夜出逃、流亡国外。穆巴拉克在军方干预下和平交权，束手就“审”。至于抵抗到生命最后时刻的卡扎菲，众所周知，他的终结者除了利比亚的民意，还有北约持续7个月的轰炸。数万利比亚人死于这场几度拉锯的激烈战争。

　　这些强人的下课，很大程度上源自他们本身的原因，当事国人民的选择理应受到尊重。几十年前，他们在上台之初，也曾胸怀国家强盛愿景，获得人民支持。但是，长年执政导致他们麻木懈怠，失去对民众心声的感知，落后于时代发展大潮，所取得的成就也为岁月所稀释。从民众经济诉求、社会矛盾到时代环境，这一切都在发生深刻变化，但这些强人依旧疏忽经济、懈怠民生，甚至独揽大权、纵容贪腐，既埋下国家动荡的种子，也注定下课的命运。

　　然而，强人下课，恐怕仅是中东未来动荡与变革相交织的开端。近期突尼斯数百宗教极端组织成员袭击电视台，埃及上千抗议者与军警的血腥冲突，利比亚重建进程的百废待兴与激烈博弈，均为最新例证。

　　实际上，这些强人下课无一遵循正常下台途径，身后遗留下大片政治、经济和安全真空。与此同时，长期积累的社会矛盾骤然释放，犹如潘多拉盒子，打开容易关上难。经济民生的种种难题，正急需强大的政治动能来凝聚社会共识，协调各方力量，推动国家重入正轨，但目前最稀缺的还是具有凝聚力量的政治资源，宗教、世俗、部落、外部力量相互博弈，甚至逐利，社会难以安定，经济无从着力。

　　人们看到，在诸强人下课过程中，外部力量干预起到重要作用。没有美国唱衰“老朋友”，穆巴拉克不会倒得那么快；没有北约轰炸，卡扎菲未必很快重复萨达姆的命运；在也门，出于反恐等方面顾虑，美国施压力度可谓经过精准计算，这是萨利赫这么能“挺”的重要原因。

　　中东动荡的实质不是简单的政权更迭。强人下课反映了当事国的民意，但是，人民要求的不仅是改朝换代，而是制度转型带来生活的真正变化。从政治到经济和民生机制，阿拉伯世界要求全面的变革。但新的制度是什么，变革途径又是什么？对此还缺乏清晰共识。中东国家的未来转型，恐怕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才能看清路径和轮廓。

　　强人下课、中东经历动荡后，相对弱势的政府要掌控局面即非易事，使国家回归稳定发展正轨势必费时更久。不仅如此，培育新的制度，不可能一蹴而就，民众适应新制度也同样需要时间。现实中，已经历动荡的民众往往更加缺乏耐性，一系列问题构成新的矛盾，动荡风险进一步加大。

　　（据新华社）

　　当地时间11月23日，也门总统萨利赫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签署调解协议。 新华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