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俞永平——
心中要有一座山
哥哥,你离开我们已半年多了,早就想写些纪念你的文字,但每每提笔,泪水就止不住。
大概40年前我有些许记忆时,你常来我家,父母要我叫你哥哥,从此,我叫了你40年“哥哥”。现在我还能依稀记得你们结婚时的情景,那天我很兴奋,因为你正式成为我姐夫,成为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自从你与姐姐恋爱起,全家人都非常喜欢你。当时还是孩子的我,总是盼着姐姐从温岭回家探亲,这时你总会带些零食、书籍给我。我上学后,节假日你来我家,一有时间你总会辅导我文化课。
我到杭州上大学后,你到省城出差时,总会利用空隙时间,带上几个菜、几瓶啤酒到我寝室,跟我和室友喝酒聊天,至今我许多大学同学都熟悉你,知道我有个好姐夫。
与你相处最长的是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宁波工作的这段时间。在机关工作一段时间后,我想报考研究生,你非常支持我进一步深造。
那时你住在电力局车队宿舍,只有两个房间,住房条件很紧张,为了我有个好的读书环境,你们3口之家挤在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房间,而把另一个房间作为我的寝室及书房。
那是我紧张而充实的一段时光。晚饭后,我开始在一张小方桌上学习,你也在小方桌另一侧或在沙发上开始工作,看从单位带来的图纸和书籍。如果说我那时的学习是有很强的目的性,那么你的学习纯粹为了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你是一个有责任心和知恩图报的人,作为你们单位第一批培养的大学生,你总是想着如何更好地回报单位、服务社会,正是你的这种责任感和紧迫感以及对事业的赤胆忠诚,使你以后成为单位的技术骨干、行业专家。
后来,我攻读博士学位、去美国留学,都受到你的影响。在几个重大的人生选择中,你总是我的良师益友,给我指点迷津。在我犹豫是否回国工作时,你总是坚决要我回来报效祖国,并重复着一句话:“一个人要爬遍每一座山是不可能的,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山。”我回国时,你亲自到浦东机场来接,回来路上,你告诉我“做社会需要你做的事,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大概2007年开始,你腿上有块铜钱大的皮肤发炎,你总是忙于工作,自己配些药水涂一涂,炎症还是反复发作,后来在姐姐的再三催促下,才做了切片化验,2009年4月确诊为NK/T细胞淋巴瘤。
你一定知道疾病的严重性,但你还是保持着一贯临危不惧的风范。在接下来近两年时间里,你顽强地与病魔抗争,身体一有好转你就投身工作,与生命赛跑,用有限的生命尽力回报社会。
这段时间也是我一生最煎熬的时间。除了你,在亲朋好友中我是最清楚病情的。我们“联手”,尽量把病情说轻些。
在你遗嘱中,第一条竟写着:“在以前还是以后的治疗过程中,无论采取什么治疗方案,都是我自己确定的,不管疗效如何,不管发生什么后果,都由我自己承担责任。”
哥哥,从小我就知道你是有担当的男人,你连生命中最后一件事也勇于担当,担当了一生。你留这个话,是想让所有人释怀。
2011年元旦,我去病房看你,你已明显消瘦。当时我们聊了许多,你是如此平静地交待着后事,而我早已泪流满面。我还记得,最后你告诉我办后事时,早晨不要在小区放鞭炮,以免影响邻居。听到这里,我已无法控制自己。哥哥,你以一个优秀电力设计者的工作方式,考虑了如何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尽力不打扰别人的所有细节。
哥哥,谢谢你用一生的言传身教,教育了我如何奉献,如何尊老爱幼、淡泊名利、超越自我、追求卓越,如何讲诚信、挑责任,告诉我什么是知识分子的尊严——这是我或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缺失的,我会铭记一生。
(本版文字由记者 方力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