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用海

　　保护之惑

　　本报记者 王婷 董颖

　　“鱼盐之利、舟楫之便”，这是人类利用海洋的早期行为，随着技术的进步，以海洋水产、海底油气、海洋矿产、海洋空间为热点的海洋竞争已经日趋激烈。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一些无序的海洋开发也导致近海环境日益恶化和海洋资源逐步失衡。赤潮的爆发、浒苔的遍布以及扇贝的大面积死亡，这些都使得人们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使全人类的“同一个海洋”进入可持续发展的良性循环？同时，随着近年来近海资源开发几近殆尽的现实，也更使得深海开发愈显重要。

　　毕竟，保护海洋生态、维持海洋资源平衡决定了海洋科技前进的方向。

海洋要呼吸

　　青岛海滨的“五四广场”在傍晚显得很热闹，散步的，跳舞的，轮滑的……尽情享受着习习海风。在这里，一群海钓爱好者异常显眼。

　　在青岛采访的第一天，我们就与一群海钓者不期而遇。一根鱼竿、一张小板凳、一个小红桶，就是海钓者的基本装束。或三五成群，或独自蹲守，他们钓的是一份开心。“我在这儿钓鱼快10年了，就是享受等待的那个过程。”70多岁的林斌刚刚从海里收获了一些小鱼，他告诉我们，“海里的鱼是越钓越小，前几年还有十几厘米，但这两年大多都是五六厘米的小鱼，根本没办法吃。”在林斌看来，鱼越来越小是因为人类对海洋的破坏加剧了。

　　这一点，在我们走访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位于青岛的科研院所时也得到了印证。

　　走进正在选育的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海洋蔬菜种质库内，裙带菜、龙须菜、麒麟菜……各就各位，这些海洋蔬菜就“住”在养殖箱里，虽说是养殖箱，完全模拟海洋的水流环境。

　　“青岛的海洋养殖基础一直很好，我国海水养殖业的‘五次浪潮’全都从这里开始，产业化生产的成熟也起源于此。”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的王兵告诉我们，从海带、对虾、扇贝、海水鱼、海参、鲍鱼等开始，我国水产品实现海水超过淡水、海水养殖超过海洋捕捞两大历史性突破。目前，我国每年水产品总量超过5000万吨，人均占有40多公斤，远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

　　而科研人员在这“五次浪潮”里遇到的最突出问题就是如何维护海洋原生态。从青岛发轫的 “鱼、虾、贝、藻、参”五次养殖浪潮，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成就，就在于科学养殖体系的完善。

　　20世纪90年代初，我国引进了美国凡纳滨对虾新品种。但在养殖过程中遭遇的爆发性流行病害，使对虾养殖行业基本全军覆没。后经多年研究，终于发现对虾流行病为白斑病，是由于喂食中多余的饲料下沉淤积，造成病菌滋生。

　　“我们后来才发现海水水体不能超密度利用，否则易爆发疾病，这是大自然的自我调节。打那以后，我们就知道单一品种超密度规模养殖有问题。”青岛国家海洋科学研究中心研究员胡建廷介绍说，为解决这一难题，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在那个年代就提出了多品种混养的科学想法。现在，立体养殖已成普遍认识，大多将鱼、虾、贝类等都养殖在一个海域内，由于每种生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层面”，所以互不影响，并且能相辅相生。

　　如今，在青岛，以往的“耕海牧鱼”已经转变为“海洋牧场”，不仅营造出适合海洋生物生长与繁殖的环境，还进行水生生物放流、放养，再由吸引来的生物与人工放养的生物一起形成人工渔场，将各种海洋生物聚集在一起，如赶着成群的牛羊在广阔的草原上那样“放牧”。

　　海洋要呼吸。海洋渔业跟陆地农业一样，海洋养殖也需要合理密植等科学的技术支撑，来平衡“物尽其用”与“涸泽而渔”。

浒苔变害为利

　　走近青岛第一海水浴场，记者着实被眼前大片的“绿油油”震慑了。“看我的浒苔，”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抓起一把绿油油的浒苔正与旁边的小男孩追打着。原本人满为患的浴场里现在满眼看到的不是人，而是大面积的绿色。“这还怎么游泳啊，都快变成草原了，”小张夫妻俩专程在暑假带着孩子从内蒙到青岛旅游，“孩子第一次看到海，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蓝海怎么变成了绿海？”

　　在青岛，布满浒苔的不只是几个海水浴场，站在青岛栈桥上，同样可以望见海水浴场里斑斑点点的绿意。今年浒苔的长势比往年更旺一些，而且爆发时间更早。

　　浒苔是一种草绿色藻体，近些年，在青岛海滨，常常能看见这种全球气候变化、水体富营养化造成的浒苔绿潮。

　　赤潮、浒苔……海洋灾害的频繁发生，反映出海洋生态环境已遭受到严重破坏、环境质量功能已开始退化，这是大自然的警告。目前，海洋灾害已成为制约山东省海洋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重要因素。并且，随着全球气候的逐步变暖、海平面的持续上升，沿海地区海洋灾害将有加重的趋势。

　　大海的力量究竟有多巨大？估计人类至今都还没有摸索清楚。在人类无穷的掠夺欲望之后，大海的自我修复能力同样不可小觑。

　　“浒苔的爆发，其实是大海的一种自我清洁行为。”有科技人员这样判定。从2008年6月开始，大量浒苔从黄海中部海域漂移至青岛附近海域，使青岛沿岸遭遇了突如其来、历史罕见的浒苔灾害。这种属于绿藻类的植物大规模爆发将遮蔽水面阳光，从而影响海底藻类的生长，同时死亡的浒苔也会消耗海水中的氧气，对其他海洋生物造成不利影响。

　　有人说，绿油油的浒苔爬满整个滩涂甚为壮观，大海与“草原”的结合也引来了大批摄影爱好者，留下这百年不遇的“美景”。但大海之痛又有谁会懂？

　　繁密的浒苔会使其他海洋生物缺乏必要的氧气从而造成危害，但单个的浒苔没有任何毒性，就是一般的水生植物。大批量爆发之后，人类将浒苔“变废为宝”，打捞上来作为饲料喂食给动物。这样一来，“绿油油”的浒苔在“观赏价值”之外，又有了新的功效。

　　浙江的科研人员还开始研究浒苔加工食品。浙江海洋大学就已经研制出了花生口味和芝麻口味的“香酥浒苔”，以及分别为“香菇”、“芝麻香菇”、“花生香菇”等三种口味的“浒苔酱”。据了解，浒苔富含蛋白质、粗纤维及矿物质，既可食用，也可加工为食品添加剂和饲料，日本年食用浒苔干品就超过300吨。

　　目前，国内对于浒苔再生产主要集中在饲料生产等粗放型加工上，对加工成精细食品的研究和生产都较少。而且，从加工食品的实验室研究到正式投放市场生产，还有着较长的时间，需要经过多个严格的过程。

　　除了浒苔，海洋淤积污泥同样也可以成为“宝贝”。几年前，由青岛一家新型建材公司和青岛某家建工学院共同研制开发的利用海洋淤积污泥烧制的超轻质陶粒就缓解了胶州湾海洋淤积污泥污染严重的情况，当时污泥已开始阻塞航道、影响生态平衡，让人头疼不已。

　　不论是浒苔还是淤积污泥，在人类的智慧下变害为利，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同时也节约了资源，这不失为一种保持平衡的上佳之选。

向大海要空间

　　在我国规模最大、亚洲馆藏量最丰富的中国科学院海洋生物标本馆门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南极帝王企鹅标本。徜徉其间，纪录片《帝企鹅日记》中那一幕幕摄人心魄的深海画面便浮现眼前，海洋魅力不言而喻。

　　深海生物是深海资源中重要的一部分，数以万计的生物造福了地球生态的同时，也造福了我们人类。但见识到深海和极地的生物可不是件容易事，标本馆成了我们最好的选择。

　　拥有73万余馆藏海洋生物标本的海洋生物标本馆，让我们见识到了海洋生物尤其是极地生物的丰富多彩，打开的是一扇蔚蓝海洋深邃无际的窗。贝类、虾类、鱼类等生物都被分成大类细致地放置在不同的“格子间”，“这里有好多个种类已经灭绝，多亏当时留下了标本，否则我们的后代都不会知道它们存在过。”海洋生物标本馆副馆长王少青这样感叹道。

　　近海海洋资源在多年的开发下已基本物尽其用，寻求海洋的可持续发展，平衡海洋的生态环境迫使人类向深海进发、向南北两极延伸。

　　在海洋生物标本馆里还有专门的极地生物标本馆。深海大洋、南北两极是“世界公地”，同外太空一样，属于人类还基本未有或刚刚开始开发利用的资源，而这些资源对解决人类社会发展所面临的资源短缺问题有着积极意义。

　　海底油气、可燃冰、多金属结构、深海生物……深海中的自然资源不胜枚举。

　　“深海和极地的资源是个大富矿。”王少青举例说，天然气水合物，又被称为“可燃冰”，仅这种可燃性资源的效能就是煤的10倍，常规天然气的2至5倍。“可燃冰”的蕴藏量极为可观，据测算，在全球有机碳总含量中，它的蕴藏量超过50%，总储量达10万亿吨，是全球煤、石油和天然气综合的2至3倍，蕴藏量如此巨大，给人类解决能源问题带来了希望。

　　向大海要空间，是海洋科技待开发的一片处女地。

　　不仅是山东，沿海的蓝色经济建设都要跳出过去“站在陆地看海洋”的发展惯性，让发展脚步从陆地向海洋、从近海向远海、从浅海向深海不断迈进，实现海陆资源互补、产业互动、布局互联，形成开发海洋、发展沿海、带动腹地的发展新局面。

　　最近，广东惠州大亚湾区管委会将要投入10亿元再建一条39公里长的深海排海管线，满足大亚湾石化区废水排海量增长的需求。

　　但，不论近海、深海，节制开发都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只有节制才能有序，只有有序才能持续，只有持续才能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