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村医进村来
本报记者 韩晓军 报道组 王雪尧 通讯员 吴燕萍 张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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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药箱,一根银针,一把草药,治好一村人”,曾经的“赤脚医生”已渐渐远离我们的视野。虽然,他们中的一些人,现在仍在乡野行医,守护着农民群众的健康,但他们的知识结构、健康理念和年龄都已不适应现代社区医生的要求。 在浙江,一个培养大学生村医的宏大计划正在悄然实施。这场正在进行中的新老人才更替,是浙江省新医改在农村推进的一个缩影。 日前,本报记者跟随安吉今年入职的13名大学生村医,见证他们进村报到的第一天,并辗转于安吉、鄞州、义乌乡村,蹲守乡镇卫生院、村社区卫生服务站,记录乡村医生的艰辛工作,体验农民的求医之难,倾听他们对基层卫生服务的诉求。 |
定向培养,人人都有执业资格
2011年8月3日,对刚从湖州师范学校临床医学社区医学专业毕业的90后姑娘严锦来说,是人生中值得铭记的日子。
当天下午,在安吉县卫生院经过一个简短的入村仪式后,她与递铺镇南北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主任荆有林分别在劳动合同上签字。自此,她正式成为南北庄社区下属的赤芝村社区卫生服务站的一名大学生村医。
严锦家住递铺镇下扇村,赤芝服务站是她自己选的,因为“离家近”。从报考专业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想象过今天的情形。
车沿山路一直往上开,经过南北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后约10分钟,就是赤芝村服务站的所在——几间平房,夏日的阳光斜照进院子,61岁的乡村医生孙根花和几名闻讯赶来的村民已经候在门口:“欢迎你,欢迎你。”
赤芝村服务站建于2006年,是安吉县最早挂牌的村级社区卫生服务站之一,为赤渔、芝村两村约2800人提供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和基本医疗服务。这几年站里一直只有孙根花一名乡村医生,她老早就盼着“有年轻人来搭把手”。
当天,和严锦同时到服务站报到的大学生村医一共有13名,他们都是安吉县卫生局委托湖州师范学院医学院培养的临床医学(社区医学方向)3年制大专应届毕业生,分配到安吉县各镇卫生院下属的村卫生服务站工作。
这是安吉县第二批定向培养的大学生村医。去年这个时间,安吉县已有26名定向培养的大学生走上了农村社区的岗位。
作为“定制”的村医,这两批学生都在3年内完成医学生理课、中医、护理、内科、外科、诊断等“全科”知识的学习。同时,还需接受长达一年半的“职前培训”——先进村锻炼半年,再派往县级医院实习一年,在内、外科、中医、儿科、妇科、理疗、急诊室轮转积累临床经验,并取得执业助理医师资格后正式在村级卫生服务站为百姓看病。
2007年,湖州市在全省率先开展了定向培养农村社区医生试点工作,这也是我省首次尝试大学生村医的培养模式。之后在2009年,全省开始推广这一村医培养计划,并作为新医改推进的重点内容之一。今年,全省计划定向培养大学生村医1070名。
据省卫生厅有关人士介绍,目前,这项定向培养计划已在宁波、嘉兴、绍兴、湖州等市的10多个县推广实施,至今已招录定向培养生1586名,平均录取比例达到6 ∶1。其中已有109人走上农村社区工作岗位,115名学生进入临床实习阶段。
服务农民,村村要有专职医生
62岁的俞仲明,是安吉县山川乡卫生院马家弄服务站唯一的一名乡村医生,已经患鼻咽癌9年。
“从17岁开始到现在,我已经干了一辈子的赤脚医生。”俞仲明说,这几年,除了化疗、住院,他一直坚守在服务站里,因为人手不够,一人身兼多职,不仅是医生,还兼出纳员、保洁员。
马家弄村有800多人,离山川卫生院有三四里地。村民一般不太去卫生院,习惯了上这里让俞医生看病、拿点药。“最多的时候一天挂了23瓶盐水。”因为身体不好,俞仲明自觉无力再坚持,早有退休的念头。
8月4日,马家弄服务站终于等来了一名年轻人。徐锐,也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村医,他将接俞仲明的班。小徐报到当天,俞医生显得非常激动,嗓门都高了好几分贝:“我最好明天就回家!”
安吉县卫生局副局长王永照向记者证实,在安吉县现有的132个村卫生服务站里,乡村医生青黄不接的现象不在少数。“2015年,我们计划实现全县每个村级社区卫生服务站有一名全日制大专以上的医科类大学生在站从业,为农民群众提供基本医疗和公共卫生服务。但目前,这个缺口至少在70人以上。”
“身背红药箱,阶级情意长。千家万户留脚印,药箱伴着泥土香……” 这是六七十年代描写乡村医生的电影《春苗》中的插曲,也是关于乡村医生的一个时代记忆。
乡村医生最初的名字叫“赤脚医生”,诞生于20世纪50年代。当时农村卫生条件恶劣,各种疾病肆意流行,在严重缺少药品的情况下,政府部门提出把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培养和造就了一大批赤脚医生。他们半农半医,“一个药箱,一根银针,一把草药,治好一村人”,曾和农村三级卫生网、合作医疗制度并称为我国农村卫生的“三大支柱”。但如今,很多乡村医生已执业三四十年,多数年届花甲。
2010年8月,浙江省卫生厅开展的全省乡村医生队伍现状的调查摸底显示, 目前浙江全省在岗的乡村医生有18054人,平均年龄51.3岁,超过50岁的占68%,其中超过60岁的占31.9%。除此,乡村医生整体学历偏低,知识老化,中专(不含)以下及无学历的占49.1%。
“加强乡村医生后备力量建设迫在眉睫。”省卫生厅副厅长王国敬表示,今后,浙江将采取措施,夯实村级卫生网底,建立一支稳定的村级医疗卫生队伍。“包括加强村级医疗卫生机构建设,实行乡村一体化管理,将符合条件的乡村医生纳入乡镇卫生院统一管理;开展农村社区医生定向培养,继续实行大学生村医计划等。”
为了筑牢网底,新近出台的《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强乡村医生队伍建设的指导意见》为乡村医生的收入待遇、养老保障、人才接续等开出了一揽子的药方。
提供保障,吸引更多青年参与
随着大学生村医陆续到岗就职,不少乡镇卫生院院长紧锁的眉头开始舒展。但他们开始有了另外的担心。
“人来了,但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从去年开始,已经接连引进3名大学生村医的安吉县天荒坪卫生院院长王友南对记者直言。今年,他申请引进的是蒋琦雯、王建勇两人,原籍分别是金华、温州。别的卫生院院长都喜欢挑选安吉本县人,唯独他对外地毕业生情有独钟,王友南有他的理论:“外地人熟人少,心反倒定。给他们好好安排,更容易呆下去。”
去村里做赤脚医生,对90后来说并不容易。虽然学校教育都提倡做基层医生要“淡泊名利”,把维护和保障病人的生命和健康作为医生的神圣职责,但要真正做到并不容易。
首批毕业、现正在安吉县人民医院临床实习的陈建兴说,现在社会竞争激烈,留在大城市机会多,甘愿留在山村工作的并不多。大学生进村做医疗服务,待遇自然比不上大城市。陈建兴说,实习期的薪水,工资是1000元,加上单位补贴,每月也不足2000元。
何况,驻村医生的活还挺累人,远远不只给农村居民看病这么简单,还需要走村串户,向农民提供包括健康宣传教育、一年四次入户随访、重点人群重点访视、爱国卫生工作、健康体检等十二类项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工作多责任重,有时还需要身兼出纳、保洁等数职。”
有不少找到其他门路的年轻人选择了离开。“我们班一共30个同学,顺利毕业29个,但进村报到时就只有26个了,到现在已经走掉了8个人,听说他们在城里找到了工作,也有回家继承家族企业的。”陈建兴说。
严锦班上同学也一样,原来有22名同学毕业,其中1人考取了事业编制的递铺镇卫生院,另外8个同学爽约了8月3日的合同签订。
因此,安吉县卫生局局长徐存林当天在会上也说得语重心长:“我不说什么理想、信仰,如果你们愿意为扎根农村而试一试的话,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目前,安吉县对大学生村医的财政补助,已达到每人2.5万元,绩效考核报酬与所在服务站的乡村医生同等对待,还制订了年度考核奖惩制度,根据年度综合考核等次由所在乡镇政府按标准发给年度奖金,并按规定办理缴纳“五险一金”。
同样,浙江各地财政也在向农村社区医生倾斜。
宁波市鄞州区2008年至2010年每年引进100名大专以上临床医学毕业生,区财政按每人每年3.3万元~5.5万元的标准给予经费补助,边远山区给予每人每月300元~500元的专项补助。目前,该区已有直接驻村(社区)的“大学生村医”近200名,初步实现村村都有“大学生村医”的目标; 嘉兴市秀洲区对达到有1名大专以上学历医生和1名中专以上学历护士标准的卫生服务站一次性给予5万元奖励,目前全区已有35个卫生服务站达到这一标准;温州市今年开始采取定向招生与专业分流相结合方式,连续4年开展本科层次定向培养社区医生试点,学费由市、县两级财政补助4万元。
“通过免费定向培养符合乡村实际、能够‘下得去、留得住、用得上’的实用型卫生技术人员,缓解农村卫生人才紧缺状况,并逐步改变乡村卫生队伍结构,提高学历层次和业务水平,是当务之急。”王国敬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