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印象中,施家岙村与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边城有几分神似,只不过它较为温婉,湘西更为险峻。
小村不只因越剧而闻名。漫步古村,可见这里的民居多用青石砌墙,窗户和门框也以石凿成。村里,随处散落着石磨、石井圈、石捣臼、石猪槽。据当地人说,施家岙村的青石开采大约始于两宋,人们就地取材也就不足为怪了。当地一带石匠技艺高超,除城隍庙等庙宇外,杭州苏堤的“六条桥”、曲院风荷的“玉带桥”、上海中苏友谊馆、北京长城艺苑等都留下了他们精美的石雕艺术,不少石雕作品还飘洋过海到了日本、荷兰和东南亚。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几百年来,多少古戏台湮没在历史的风雨中,而施家岙古戏台却奇迹般地存留至今。
沈从文写凤凰古城时说:“这虽然只是一个轮廓,但那地方一切情景,却浮凸起来,仿佛可用手去摸触。”而施家岙古戏台当年的景致,我们仍依稀感触得到。
现任的施家岙村支部书记王惜时是女子越剧创始人王金水的孙子,他的姑妈王桂芬曾跟随王金水走南闯北唱戏。虽然姑妈早已过世,但王惜时仍然记得当年坐在姑妈膝上,听她讲女子越剧从村子走向上海的轶事。
王金水(1879-1944年)是施家岙人,据王桂芬回忆,她父亲和俞基椿等与当地光复会的骨干结为知交,还和曾易帜反袁的嵊县绿林头目有秘密往来。王金水的社会活动能力,从经商中学到的管理经验,为他开办女子科班创造了有利条件。
1923年初,王金水张贴告示,报名招生。艺徒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年龄最小的只有九岁,最大的十三岁。训练日程安排有序,练声腔、舞台动作、武功等,十分艰苦,每天十多个小时,一直训练了三个月,便开始“串红台”。
“串红台”就是科班第一次上台彩排,公开给群众观看。绳武堂旧时族规森严,不准女子上台演戏。无奈之下,施银花、赵瑞花、屠杏花等24位女子越剧科班演员只好在晒场院空地搭起一座草台“串红台”。1923年7月9日正式演出,当时的剧目是《双珠凤》。那天,台前观众熙熙攘攘,艺徒们不免有些紧张,有个小丑竟躲在门角后哭着不敢上台,至今仍传为笑谈。这次演出是女子越剧的首次登台,是女子越剧开端的标志。
是年初冬,王金水带着戏班启程赴上海,在升平歌舞台挂出了“绍兴文戏文武女班”的牌子。这是女子越剧第一次在上海亮相,剧目有《四香缘》、《双珠凤》、《龙凤锁》等。在沪、杭辗转了三四个月,王金水又于次年春返回嵊县。
回到施家岙后,她们在村民的眼中毕竟是闯荡过大上海的女班,族人遂破例为女班开放“绳武堂”,让她们在祠堂的古戏台上“杀鸡祭台”后为村民免费公演。期间,村民接客招待亲朋前来看戏,家家户户似过节般杀猪宰鸡,全村沸腾,演出的剧目有《双珠凤》、《玉莲环》、《三官堂》。“绳武堂”破例女子登场演出后,全市各地纷纷仿效,从此,施家岙村声名鹊起。
女子越剧兴起后,施银花、赵瑞花、屠杏花等施家岙女班的姐妹们成了各科班竞相争取的对象,纷纷被邀请为老师。上世纪三十年代崛起的女越红伶,如姚水娟、筱丹桂、竺素娥、尹桂芳、王杏花、袁雪芬、傅全香、徐玉兰等,在她们的艺术成长过程中,无不记下直接受到“三花”艺术熏陶的这段历史。
穿行于古戏台所在的施氏宗祠古建筑群,随处可以触摸中国传统文化的诸多细节:每一座门厅到每一道额枋,每一尊石柱到每一块墙基,几乎没有一处是空白的,各种雕刻细腻地装饰着古村的每个局部,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古典的故事,让人从中经受伦理学、民俗学、建筑学的沐浴。
历经数百年沧桑的施氏宗祠给我们的不单是怀旧感,更是赏心悦目的审美愉悦感。它虽然是一个宗祠,但建筑上的斗、拱、梁、雀替、牛腿等都体现了木雕之乡的浓郁特色。据说,清代中期仅嵊县和东阳就有400多名木雕艺人去北京紫禁城从事雕刻,可见嵊州木雕的闻名。
施家岙古戏台始建于清道光年间,人称第一个女子越剧科班的发祥之地。古戏台因年久失修,破损不堪,虽经1964年大修,34年后仍遭倒塌之灾,仅存四根石柱在“绳武堂”内立着。当地政府为恢复这一古戏台,于2000年通过拨款、资助的方式进行重修,经过70多天的施工重建,一座光彩照人的古戏台又屹立在绳武堂内。
戏台坐北朝南,为单檐歇山顶翘角,歇山顶上饰有堆塑“龙吻”、“瓦将军”《双单公主追狄青》藻井饰八道斗拱,井顶镌有《二龙抢珠》,藻井四周雕有八只蝙蝠,寓意“发福”。前台口置有2只石雕狮子护卫,台后屏风上饰有彩绘壁画《双凤》,歇山顶四只翘角下饰有木雕龙头。前台石柱上四只木雕雀替雕有《三国演义》人物诸葛亮、刘备、关羽和张飞,使整座古戏台显得古朴典雅。
古戏台自古留下的四根石柱上,刻着诗意盎然的两副楹联:
一弹流水再弹月;
半入江风半入云。
红袖翻风鸲鹆舞;
紫箫弄月凤凰鸣。
古戏台重新落成的那一天,在“绳武堂”内举行了隆重的典礼,当地艺校的小演员在此轻舒长袖,献上了一出抚今追昔的越剧折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