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引领发展新质生产力是“十五五”规划建议中部署的我国“十五五”时期的战略任务之一。当前，尤其是面对全球化诸多不确定性，我们更是必须眼睛向内，强化科技创新。只有持续不断地推出一系列重大科技成果，才能创造和激发内需，才能促进经济健康稳定发展。

　　国内外重大创新的一系列经典故事告诉我们，科技创新具有基本的三部曲，任何一步都闪失不得。

　　第一是认知，掌握或不掌握。

　　认知是重大创新的必备前提。其中一些专门知识，需要手把手传承，亦即科技创新具有传承谱系，所谓师出名门，代代相传。

　　全球芯片业有一个同宗现象。境外芯片四大厂——英伟达、AMD、英特尔和苹果，芯片部门负责人不是出自仙童，就是来自德州仪器，或是发明集成电路的这两大厂的衍生厂或斯坦福大学。我国海峡两岸三大厂——台积电、中芯国际和长江存储，其创始人或创业主要人员，都可追溯至德州仪器和仙童。台湾宏碁的创始人，也来自德州仪器。

　　对于人才的认知也具有极端重要性。笔者10多年前去德清的钢琴之镇洛舍调研，这里一家市场表现较好的钢琴厂董事长，斥巨资请韩国调音师把关，并请韩国客人住在自己家里。这位董事长说，钢琴的关键是音质，音质背后是技术和企业文化，而这正是洛舍缺少的。请来一个调音师，看起来是花了巨资，但实际上等于搬来了一家工厂，移植进来了人家长期累积的技术和企业文化，非常合算。

　　第二是情感，喜爱或不喜爱。

　　喜爱是重大发明的决定性推力。掌握科技知识而不喜爱创新，较难有重大发明，或只能在重大发明中做个助手。比较经典的是喜欢思考的牛顿，在苹果树下被掉下来的苹果砸中，发现了万有引力的故事。

　　IT两项重大发明，纯因喜爱而生。C语言发明者之一肯·汤普生，喜欢玩自己写的星际旅行游戏，但实验室装有这款游戏的电脑被撤走，他只得趁太太回娘家时重写游戏程序而能继续在一台老式电脑上玩。正是在这一游戏程序的基础上，汤普生与另一位研究人员一起建构了C语言。

　　Linux是当下一些操作系统的重要内核，纯因爱好而生。1991年，一位芬兰大学生因不满于当时一款操作系统MINIX只允许教育上使用，开始写自己的操作系统，他向网上发布时说“只是爱好而已”。Linux当前被广泛使用，安卓系统即是基于Linux内核。据2023年一项统计，安卓系统占访问网站的移动设备的68.6%。

　　喜爱可以从小形成，也可以成长后形成。喜爱令一个人能牢牢地粘在他的事业上，如醉如痴，没日没夜。笔者50多年前采访当时镇海柴桥镇一家化工厂，一位浙大化工系毕业的技术人员因为喜爱自己的专业，利用废弃的榨油后的下脚料，在当时比较差的条件下，成功生产出重要化工原料硬脂酸。比尔·盖茨、乔布斯、马斯克等，也都是曾在办公室有铺盖的主，紧要关头用睡袋过夜。知识在相当状况下是外生因素，有些聪明孩子生来是顽童，需要先生拿着戒尺打手心，逼着读书；喜爱则是典型的内生因素，发乎情、止乎礼，甚至有可能冲破旧体制束缚。总之，喜爱是重大创新的总开关，上承认知，下启意志，促进成功，是扣动重大科技创新扳机的原动力。

　　第三是意志，行动或不行动。

　　意志是重大创新的临门一脚。即使有了认知、有了喜爱，然而不善谋划，不注重实践，不具有坚持理性行动的坚强意志，仍好比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率领大军，被秦将白起打败而自杀。

　　意志的关键是要有支撑。意志具有悬浮的特点，即所谓自由意志。意志多半飘忽不定，如宁波人所说“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这也是世上成大事者不多的重要原因。但也正因如此，世界才如此多元、如此可爱，以及如此凶险。

　　喜爱促使意志开始行动，认知引导意志正确方向，成功激励意志坚强。三者互为促进，进而导致意志的自我坚韧。至此，意志不再悬浮，具有三角支撑，而三角支撑是最稳定的支撑，大大提高了重大创新的成功概率。

　　意志促使英伟达走到市值高达4万多亿美元的今天，成为美股一哥。黄仁勋开发第二颗芯片失败，但他反而向合约方日本世嘉公司再要来了500万美元投资，这些钱快烧完时，英伟达用于游戏的图像芯片成功了。

　　英伟达2007年7月发布GPU软件CUDA，市场反应不佳，股价从70美元下跌，一度跌破20美元。2012年，就在董事会颇有怨言而黄仁勋继续坚持时，多伦多大学的团队利用英伟达显卡大幅提升图像识别率。由此，开启了英伟达对于AI浪潮的引领，CUDA几乎成为提升AI算力的必选项。

　　意志之于行动，不一定具有百分百成功的概率。这里的关键，一是善谋，二是坚持，三是善于从失败中学习，四是充足物质支持，五是及时止损。所以，意志所驱动的行动，并非盲目的行动，而是承接认知和情感的理性的体现。

　　认知怎么形成？比较容易回答。情感和意志怎么形成？不太好回答，涉及哲学、基因学等一系列学科，大致尚是未知课题。不过，情感和意志至少部分是基于认知形成的，因此增强认知，具有夯实创新基础的功效。还有一点可以确切无疑地提出，就是作为创新必选项的积极创造良好环境，是促进情感和意志形成提升的一个重要的外生因素。

　　（卓勇良，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新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