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能走多远，不在于它摊开多大的版图，而在于它融入多少智慧的密度。”

　　2025年中央城市工作会议明确提出，以坚持城市内涵式发展为主线，以推进城市更新为重要抓手，从规模扩张转向品质提升。

　　超大城市发展如何从“量的积累”转向“质的跃迁”？案例就是路径。

　　站在省委城市工作会议召开的时间刻度上，为了展现我省唯一超大城市“头雁先飞”的使命担当，浙报集团杭州分社与杭州市委宣传部、浙江省社科院、杭州国际城市学研究中心等联合发起“内涵式发展看杭州”精品案例调研行，组建由全国专家领衔的调研团队，深入发掘这座城市的发展肌理与改革坐标，从超大城市的“绣花功夫”中寻找“未来范式”。

　　浙江日报正陆续刊登“内涵式发展看杭州”调研行精品案例，系统性地总结杭州内涵式发展的创新实践，并有效转化为全国超大城市高质量发展的“杭州路径”，把更多的“没有先例”变为“成功案例”。

　　■ 张留

　　周末徒步西湖群山，登顶九曜山眺望：一面是西湖如镜的柔波，另一面是钱塘奔涌的江浪。这一静一动、一古一今，勾勒出杭州独特的城市肌理与精神内核。

　　这座被马可·波罗誉为“天城”的古都，正经历一场比湖面涟漪更深刻的变革。中央城市工作会议作出“两个转向”的重大判断——从快速增长转向稳定发展，从增量扩张转向存量提质。这指明了我国城市发展的历史方位，也点出了杭州正在践行的道路。

　　如今的杭州，已是全国第10个城区人口超千万、第8个地区生产总值超2万亿元的城市。规模之外，更有质量：城市高质量发展综合绩效评价列全国第4位，全球创新集群排名第13位。数字背后，是温度——杭州已蝉联五届“全国文明城市”，“最具幸福感城市”的称号更陪伴市民长达18年。一座“人与自然共生典范城市”的轮廓，日益清晰。

　　杭州，正努力在高水平建设现代化人民城市中走在前、作示范。它不再仅仅追求经济总量与空间规模的扩大，而是更注重格局的合理、动力的可持续、文脉的焕新，致力于打造让人们心生向往、情感归属、梦想成真的幸福之城。

　　这场关于城市价值的深刻重塑，正在揭示内涵式发展的现实路径。

　　奔向一流大都市

　　杭州城市发展的总蓝图，始于一份清晰而高远的战略指引。

　　“八八战略”的深入实施，为杭州指明了发展方向。“四个杭州”的城市定位与“四个世界一流”的宏伟擘画，以及“历史文化名城、创新活力之城、生态文明之都”的城市定位，进一步为杭州标定了清晰的发展坐标。

　　一座真正称得上世界一流的国际大都市，必然在全球城市体系中具有鲜明的个性特色、独特的地位作用。蓝图和目标既定，如何锻造一副与大都市能级深刻匹配的强健骨架和发展基因？

　　杭州选择打破发展边界、重塑空间格局。本世纪以来，杭州经历了一轮轮关键的行政区划调整。从萧山、余杭撤市设区，到富阳、临安相继融入主城，再到中心城区的进一步优化合并，每一次调整都不是简单的版图扩张，而是系统性拆除阻碍资源要素自由流动的行政藩篱，为城市规划、产业布局、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在都市区尺度上实现一体化、高效率配置奠定坚实基础。

　　撤市设区，让杭州彻底告别了环绕西湖发展的“螺蛳壳里做道场”时代，昂首迈入波澜壮阔的“钱塘江时代”。一条大江穿城而过，拥江发展的城市主骨架豁然开朗。而中心城区的优化合并，则如同对城市的核心引擎进行精密调校与升级，有效减少了内部同质竞争与重复建设，让金融、科创、商业、文化等核心功能得以在整合优化后的空间内汇聚、融合、增效。

　　骨架已然拉开，血肉如何填充？杭州的答案是：以一流的基础设施网络支撑格局，以集约高效的产业平台激活空间。

　　基础设施是城市的血脉。过去十年，是杭州城市轨道交通的“飞跃十年”。地铁线路密集成网，总里程突破500公里，如同一根根强劲的动脉，将原本离散的城市组团紧密缝合，支撑“多中心、网络化”的空间格局从蓝图变为现实。

　　这种高效的内部联通，正向外延伸，为唱好杭甬“双城记”、推动杭州都市圈同城化提供了物理基础。未来，杭州将进一步加密与宁波、湖州、嘉兴、绍兴等地的交通网络，推进基本公共服务“一卡通”，探索“总部+基地”“研发+生产”的产业协作模式，在更大的区域尺度上优化资源配置。

　　面对土地资源日益紧张的刚性约束，杭州又将发展的主战场转向存量空间的活化与增效。一场以“亩均论英雄”为导向的深刻变革果断展开，产业体系、产业平台的布局得以系统性重构与升级。今年，杭州明确打造“296X”先进制造业集群，“2”是指重点培育人工智能、视觉智能两个万亿级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9”是指重点发展具身智能机器人及其他智能终端、集成电路等9个千亿级特色产业集群，“6”是指重点布局合成生物、航空航天等6个未来产业，“X”是预留由科创平台催生的潜在新赛道空间，为杭州制造业持续发展储备新动能。

　　一次次空间和骨架的重构，杭州完成了一次深刻的城市演进：其物理空间从“三面云山一面城”的西湖时代迈向“一江春水穿城过”的钱塘江时代，城市气质从精致和谐延伸到大气开放。这幅壮阔而坚韧的新骨架，正是“四个杭州、四个世界一流”最坚实的回响。

　　培育生态新物种

　　在杭州滨江，一家名为宇树科技的年轻公司，正让中国机器人“走”向世界。它与深度求索、强脑科技等一批硬核科技公司，被并称为“杭州六小龙”。这些“新物种”的涌现，恰是高质量发展的生动注脚。

　　如果说空间重构是城市的“骨骼”，那么从要素驱动转向创新驱动，则决定了发展的质量。杭州的发展理念，曾经历一场深刻的升华：从“风景天堂”“西湖天堂”的传统认知，被赋予了建设“硅谷天堂”“高科技天堂”的崭新内涵。这份对发展前景的更高期许，为杭州指明了一条内涵式增长的道路——发展动力必须来自内部革新，而非规模扩张。

　　故事始于互联网经济。以阿里巴巴为代表的数字经济，不仅带来了平台经济，更重要的是塑造了鼓励冒险、宽容失败的创业文化，构建了最初的风险投资与服务体系，为创新种下了第一颗种子。

　　故事早已不止于互联网。杭州前瞻性地提出打造“全国数字经济第一城”，将先发优势转化为持久领跑力。2024年，杭州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28.8%、全国领先。围绕“中国视谷”“中国数谷”“中国飞谷”等产业地标，形成了从芯片、算法到场景应用的完整产业集群。

　　眼下的杭州，瞄准了下一个制高点：从“数字经济”迈向“智能经济”，向人工智能、机器人、脑机接口等底层技术发起攻坚。这需要更深厚的基础研究、更一流的平台和更长期的耐心。

　　平台，是内涵式创新的雨林。在杭州，国家实验室实现零的突破，之江实验室、西湖实验室等新型研发机构拔地而起，形成了“1+2+33+7+N”的高能级科创矩阵。它们如同雨林中的参天巨木，为创新“物种”提供荫蔽。

　　投入，是最诚实的风向标。2024年，杭州全社会研发投入强度达3.92%，其中基础研究投入占比10.01%，位居全国前列。真金白银的长期投入，结出硬核果实，每万人高价值发明专利拥有量连续位居省会城市榜首。

　　政府扮演好“园丁”角色。全国首部《数据流通交易促进条例》在此诞生，“亲清在线”平台让政策精准直达……一系列制度创新，旨在构建有利于内生创新种子萌芽的系统性环境。面向未来，杭州还将强化人工智能赋能，建强政务模型训练场，着力增强全球高端生产要素配置能力，加快建设高能级开放强市。

　　一次次改革之下，人们看到这样的创新生态：数字经济“成熟雨林”依然繁茂，“六小龙”等“新竹”破土疯长；“296X”先进制造业集群持续壮大优势产业集群，合成生物、低空经济等“未来种子”悄然萌芽。

　　从电商之都到“硅谷天堂”，杭州完成了一次深刻的动力代际升级。这折射出一座城市真正的竞争力，不在于引进多少巨头，而在于能孕育多少属于自己的“未来新物种”。这正是杭州内涵式发展在经济维度的核心密码。

　　人民城市为人民

　　“加快建设智慧城市”“在建设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共生共荣的宜居城市方面创造更多经验”——这份明确的要求，为杭州的城市建设标注了清晰的价值依归。

　　城市如何更宜居？不久前，央视镜头曾聚焦杭州的一个寻常路口：绿灯亮起，非机动车流静静启动，队列整齐划一，蔚为壮观。这秩序井然的画面，被网友称为“文明骑行天花板”。整齐划一的背后，是刻进杭州市民骨子里的规则意识与良善，更是这座城市精细化治理投射在街头巷尾的一道温暖风景。

　　人才与人口，正在用脚为城市投票。杭州已连续多年人才净流入率位居全国第一，每年有超过40万青年才俊选择来到这里。吸引他们的，固然有前沿的产业赛道和宏大的职业叙事，但最终让人决定留下的答案，往往藏在城市细节流露出的“柔软”之中。

　　杭州深刻理解并珍视这种源自细节的柔软力量，并将其系统性地锻造成城市的核心竞争力。

　　它可以是一种“智慧的温度”。杭州首创的“城市大脑”很“大”，能统筹杭州百万数量级停车泊位，智能调控上千个路口的红绿灯，让这座超大城市的运行保持高效与韧性。它又很“小”，小到能关照每一个个体的细微需求，“亲清在线”平台能自动匹配、免申即享，“浙里办”上的“入学早知道”为家长消除信息焦虑、“一键借阅”让好书快递到家。

　　这种柔软，更深植于城市的文明血脉与历史肌理之中。杭州是“最美现象”的发源地，“礼让斑马线”从这里起源，成为刻入司机本能的肌肉记忆。全国文明城市“五连冠”、连续18年荣获“最具幸福感城市”，这些荣誉背后，是市民在日常生活中自然流露的文明涵养。

　　与此同时，杭州从未忘记自己从何而来。坐拥西湖、大运河、良渚三大世界文化遗产，它的保护理念并非封存于博物馆，而是让历史活在当下，与时代对话。漫步中山路历史街区，南宋御街的古迹与充满设计感的时尚店铺比邻而居，毫不违和；在手工艺活态馆，可以亲眼见证非遗技艺在一代代匠人手中传承……

　　最终，所有的宏大叙事与柔软细节，都要落在一日三餐、四季轮回的真实生活里。杭州致力于构建的是一个全龄友好、绿色安然的生活共同体。针对“一老”，全市1600余家老年食堂通过“全城通”智慧系统打破区划限制；针对“一小”，普惠性托育服务实现乡镇街道全覆盖；公园绿地星罗棋布，城区绿地率超40%，出门“300米见绿、500米见园”成为常态。

　　这便是杭州内涵式发展的全景与未来：它通过理性的空间重构与澎湃的动力革新，筑牢了城市发展的硬核实力。更通过智慧的治理、文化的浸润与无处不在的人性化关怀，滋养出一座城市不可复制的软实力与温暖底色。它让每一个追寻梦想的人，不仅能找到事业的舞台，更能找到生活的诗意与心灵的归属。

　　在这条从“规模扩张”坚定转向“品质升华”的道路上，杭州正在书写的，不是一份关于速度的答卷，而是呈现一个关于“何为美好城市”的当代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