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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0版:文韵周刊·钱塘江

西施故里苎萝山

  ■ 陈侃章

  苎萝山,山头不高,但尺幅千里;体量不大,但底蕴深厚;广在何处?深在哪里?且掀开历史作一探寻。

  西施郑旦出于此

  自汉代至明清,记载西施故里苎萝山的文献资料数不胜数,即或迄至南宋,图文也有数十条之多,在此选录几条。先看文字记载:

  东汉会稽郡志书载,从诸暨苎萝山找到西施、郑旦。《越绝书》卷八:“土城,句践所习教美女西施、郑旦宫台也。女出于(诸暨)苎萝山,欲献于吴。”《吴越春秋》卷五:“乃使相者国中,得苎萝山鬻薪之女,曰西施、郑旦。《会稽志》:‘苎萝山在诸暨县南五里。’《舆地志》:‘诸暨县苎萝山西施、郑旦所居。’《十道志》:‘勾践索美女以献吴王,得之诸暨苎萝山卖薪女西施也。山下有浣纱石’。”

  南朝孔灵符《会稽记》、顾野王《舆地志》均载,从诸暨苎萝山(罗山)觅得西施、郑旦及有浣纱石等。

  唐朝《艺文类聚》《十道志》等均载,从诸暨苎萝山得西施、郑旦及山下有浣纱石等。

  北宋《太平寰宇记》《太平御览》《越州图经》等均载,从诸暨苎萝山得西施、郑旦及有浣纱石。巫里,勾践得西施之所。

  南宋《方舆胜览》《舆地纪胜》《嘉泰会稽志》等均载,从诸暨苎萝山得西施、郑旦,浣纱石犹在。

  元明清国家级志书、类书记到诸暨苎萝山得西施、郑旦也很多,如《大明一统志》《大清一统志》《佩文韵府》《读史方舆纪要》等,而明崇祯年间诸暨有两本官修苎萝山志书先后刊行,即《苎萝志》和《苎萝西子志》。

  再看历史地图,诸暨苎萝山在国家级、省级、府级、县级的地图中均作重点标注,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

  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两浙路江南东路地图,显示北宋政和元年(1111)越州山水,只收录两座山,一是南北纵向上百公里的会稽山;一是高不足百米的诸暨苎萝山。这“小小苎萝山”被收录的主因是西施、郑旦在此出生。

  南宋绍兴府官员王十朋《会稽三赋》,卷首实绘绍兴府八县(会稽、山阴、诸暨、嵊县、萧山、余姚、新昌、上虞)现状,诸暨苎萝山处显要位置,以地图语言呈现西施故里的重要性。

  《中国历史地图集》两浙西路、两浙东路、江南东路地图,显示嘉定元年(1208)绍兴府八县山水,也仅收诸暨苎萝山和绍兴之会稽山,苎萝山山下浣江也一并出现。苎萝山、浣江共同构成西施故里标志物。

  明崇祯年间,诸暨两任知县张夬和路迈,在苎萝山上重新修建西施祠庙。修纂的《苎萝西子志》卷首绘了苎萝山、西子祠、浣纱溪等西施、郑旦故里实景。

  雍正《浙江通志》所绘“绍兴府八县图”中,诸暨苎萝山标示显著,突出西施故里所在。

  康熙、乾隆、光绪三部《诸暨县志》在卷首有诸暨苎萝山地图,标示了苎萝山、浣江、浣纱石等西施、郑旦故里元素。

  晋风唐诗兼宋韵

  诸暨苎萝山、浣纱石、浣纱溪还有浓浓的晋风唐诗宋韵。

  王羲之生前常在诸暨苎萝山麓、浣纱江畔游玩,是精神寄托的又一家园。王羲之所撰《诸暨帖》至今传世。“浣纱”摩崖世传为他手笔,唐宋有诗歌涉及,《越中金石记》及多本诸暨志书有载述。王羲之还有后裔在诸暨。王羲之到诸暨干溪寻找过三国方士干吉的故居。陆游后来也跟着踪迹找干吉、找右军,并写下《早饭干溪盖干吉故宅》诗。

  岁月流转到唐朝,歌颂苎萝山、西施、郑旦的诗词喷薄而来。

  宋之问《浣纱篇》:“越女颜如花,越王闻浣纱……山薮半潜匿,苎萝更蒙遮。”

  李白《西施》:“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

  李颀:“薄暮归去来,苎罗生碧烟。”

  贯休:“堪叹行人不回首,前山应是苎萝山。”

  鱼玄机《浣纱庙》:“吴越相谋计策多,浣纱神女已相和……只今诸暨长江畔,空有青山号苎萝。”

  崔道融《西施》:“苎萝山下如花女,占得姑苏台上春。”

  所列举的唐诗写到苎萝山、越溪(浣纱溪)、西施、范蠡、浣纱庙、浣纱女、诸暨等西施故里元素,诚诗史之作也。

  到了宋元也不遑多让,如杜衍《题苎萝村》:“曲曲溪流隐隐村,美人微步含朝暾。吴宫花草埋虽久,越水琚璜响尚存。”

  秦观《望海潮·越州怀古》:“天际识归舟。泛五湖烟月,西子同游。茂草台荒,苎萝村冷起闲愁。”

  吴莱《苎萝山》:“巧笑回头异态生,明珠论斗比犹轻。山围故堞青萝色,水涌寒滩白苎声。”

  苎萝山至晚在唐代就有西子殿(浣纱庙)纪念建筑,李商隐、鱼玄机都有论及。苎萝山盛产“苎麻”,《嘉泰会稽志》卷十七专题载及:“谓诸暨有精美的苎纱,是苎萝遗俗。”

  从以上梳理可以看到,纵向上,诸暨苎萝山有两千年的文字记载及地图描绘,代代不绝;横向上,有勾践从苎萝山觅得西施、郑旦史载,有西施、郑旦劳作生息印迹,有浣纱石相伴,有西子殿纪念,还有唐风宋韵呵护。文献与实物互相印证,是时、地、人、事、诗、文、图的风云际会,集聚组合。

  此“苎萝”非彼“苎萝”

  由于萧山临浦也有一座“苎萝山”,不少人易混淆与诸暨苎萝山的根本区别,因而须简述分辨。

  首先,萧山名下有“苎萝山”在南宋绍兴至嘉泰年间始见,距今800多年,属萧山临浦镇,“临浦”曾一度属过会稽、山阴,但从来没有属过诸暨。在唐天宝元年(742)之前,萧山分别叫余暨和永兴。在余暨和永兴名下也没有“苎萝山”,但永兴县名下有“洛思山”。

  其次,历代文献都没有萧山“苎萝山”与西施、郑旦的文字记载,也没有州府级以上的地图有萧山“苎萝山”印迹,更别说“古迹”“故里”之类了。

  其三,即使迟至明清四部官修《萧山县志》及1984年官修《萧山地名志》也没有把萧山“苎萝山”当胜迹,也没有说过这“苎萝山”出过西施、郑旦,而是作为一座普通山体出现。

  其四,与诸暨苎萝山对照后更清楚,如诸暨苎萝山有罗山、纻萝山别名,早见于汉代记载,有西施、郑旦联袂出现,有范蠡、勾践在巫里觅得西施记述,有浣纱石、浣江、苎萝村相连。诸暨苎萝山具有的这些特定元素,萧山“苎萝山”当然不可能有,因为“此山”非“彼山”。

  这迟迟后起的萧山“苎萝山”为仿名演变。萧山“苎萝乡”是南宋绍兴至嘉泰年间以“山”而名,萧山“苎萝村”是2005年将木汀徐、施家渡、屠家埭合并新取的行政村名仅仅20年时间。如果把只有800多年历史的“苎萝山”——且此山与西施、郑旦无任何文献联系,以及衍生的“苎萝乡”“苎萝村”去附会近2500年前的“西施古迹群”“文保单位”,与历史严重不符。

  史学不能去驰骋想象力,而应以可参证、可拷问的文献资料作为实证。所以从文献记载和逻辑体系上,萧山“苎萝山”与西施、郑旦、勾践、范蠡没有任何关系。

  以上所述不难查考,且排除了那种所谓“行政变迁”“县名变化”的无端猜测。这些记载犹如摊开的账本,一笔一笔,清清楚楚记在上面。

  诸暨苎萝山,首席美女的诞生地。千年的历史长河孕育了中国之美的“珠峰”,也必将继续泽润世间,流芳千古。


浙江日报 文韵周刊·钱塘江 00010 西施故里苎萝山 2025-11-07 浙江日报2025-11-0700008 2 2025年11月07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