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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红领巾时期的盼

  我的红领巾时期,在上世纪80年代初萧山围垦偏僻的夹灶、益农公社度过,心里满是盼望。盼望下雨,不用背着竹篓打猪草、干农活;盼望下课,既免了老师的叨叨,又有了同窗的耍耍,这一来一回的滋味,自然两重天;盼望下雪,与同大队(村)的伙伴打雪仗、堆雪人、嚼“寸管糖(冰柱)”,甚至去结冰的湾河上心惊胆战地“溜达溜达”;盼望“六一”儿童节,学校会组织做游戏、分糖果;盼望戴朵小红花、拿张大奖状;盼望练好体育,像朱建华、李宁、郎平一样为国争光;甚至看到阿飞式坏蛋时好想训斥,盼望获得武林秘笈,练成霍元甲、郭靖的功夫……此外盼望的,还至少有五个。

  盼暑假。暑假在我和许多同学的心目中,有着“被解放”的地位(唯一不够“爽”的,是要参加抢收抢种的“双抢”苦差)。下河湾,游泳比快慢、潜水比憋气时间;捕知了,比比谁的知了叫的时间长;下象棋、打扑克,只恨太阳跑得太快“下山”太急,在炊烟袅袅中回家;吃西瓜、白雪梨瓜、黄金瓜、冷饭头瓜、黄瓜、桑葚、番茄……大快朵颐;除了放游丝、竹卡钓(弹钓)抓鱼,还有更爽的“端溇底”,家北有一条700多米的溇,是溇南溇北农户的鱼腥来源。通常在傍晚,花大半个小时,从东段的大河连接处,20多个大人小孩分成前排后排向西端溇底蹚水慢行,每人拿一个一面开口、四面有网、用两根细竹竿弹开做骨架的罾(俗称“qīng”),一手提罾,一手握短竹竿,将罾放于水中,开口的一面一律朝西,划动右脚向东,驱赶鱼虾入罾,旋即提而捕之。鱼开始不太多,都向西端逃去,越到西端溇底越多,连同岸上看热闹的,真儿个鱼跃人欢!

  盼麦收。农村里,播种、培育、收获,是流水式作业。虽说棉花、络麻、苗木对农家来说很重要,但我们小伙伴看重的,是能吃的农作物,像番薯、花生、荸荠、甘蔗、菱角、枇杷、玉米、嫩高粱秆等等。而最关心的,是麦收,特指小麦收割。因为小麦一收,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吃到新小麦碾出的麦粉和新菜籽油“两大巨星新新联袂”而成的“四大名著”:烫香酥软的麦糊烧;嘎嘣脆香、金黄悦目、形态“巧夺天工”的油炸“巧果”;平素嘴馋一嚼为快而不得的油条;用嫩南瓜、笋干菜、鞭笋作佐料的麦疙瘩、面条……胃口比平常大了好多,走路也带大风了。这可真憋屈了大米,天天伺候着我们,却没有享受到这份荣光。

  盼入城。家乡别称“东伯利亚”,条件简陋,从课本和大人们的攀谈里,得知城里“像天宫一样的好”,心中就想去探个究竟。因为离萧山有80多里路,离绍兴50里路,1956年之前都属于绍兴,口音也是“属于”绍兴,因此去绍兴就像举人赴京考进士一样的期待。终于,在红领巾时期的最后一年,学校安排春游,我们坐着敞篷机帆船,听着“哒哒哒”不绝于耳的挂桨机伴奏,有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和鲁迅看社戏一样的兴奋,在船舱内叽喳不停地闹笑着,感觉岸上的油菜花分外黄、麦苗分外绿。当天游览了三味书屋、百草园和周恩来祖居回校,这趟春游连同高楼、车流、小笼包、百货大楼、弄堂街巷,班上开心地回忆了一个多星期,是当仁不让的“热搜”榜首。

  盼连环画。我喜欢看“野书”,那时称课外书是“野书”。到小学毕业时,我用压岁钱、零用钱买的连环画(小人书)有200多本,在同学中算是很多的。当时连环画躺在供销社的柜台里,不像现在书店敞开式销售。要是敞开,当时大家就会去白看,不掏钱买了。没钱啊!因为没钱而想买的连环画太多,我们好些同学通过捡破布、废铁、塑料或者将家里的鸡毛、鸭毛等拿到供销社废品收购部换钱。记忆最深的《高唐州》,是《水浒传》连环画的一本,放在益农公社东方红供销社连环画柜台第三层,离地50公分的样子。那时胆小,没钱不敢问女营业员多少钱一本,就把腰弯得很低,看到定价是0.15元。过了两天我捡到一些废铁,走4里多路到废品收购站,恰巧卖了0.15元。我兴奋地一口气就跑到连环画柜台,要买《高唐州》。营业员说:“好的,一角六分。”天哪,不知是我没看清楚,还是当时看偏到旁边一本连环画的价格。总之,差一分钱,不能卖给我。过了一星期,我又捡到废塑料,终于买到了《高唐州》。

  人生的乐趣,在于有许许多多的期盼,又能够一个又一个实现。那些时光中的盼,为那时的岁月平添了几多乐趣。人生无法再童年,不妨不断地给自己设定些盼念,然后想想正道的办法,去实现自己的期盼,这不正是保持童心、再现童年欢乐的路径吗?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03 红领巾时期的盼 2025-06-01 27475881 2 2025年06月01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