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会飞，是一件蕴含诗意的事，也是人们十分向往的事。

　　俗话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当我们看到海面上疾驰滑翔的鱼儿，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儿时，恨不得借一双翅膀，来实现飞翔的梦想。

　　但遗憾的是，由于人类基本构架的限制，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进化出一双能飞的翅膀。可是，平时在我们眼里只会游泳的一些鱼儿，却实现了人类未能达到的愿景，这些就是被我们称为“飞鱼”的鱼。

　　二

　　在辽阔蔚蓝的大海里，一艘渔轮正开足马力“突突突”地急速行进，忽然，海水中飞出了成群的鱼儿，像一群鸟掠过海面，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这群“鸟儿”腾空之后，会降落到原先鱼群前方的水域，紧贴着水面疾驰一番后，再次冲天而起继续在空中飞行。成百上千条这样的鱼儿，忽高忽低，你追我赶，时隐时现，在溅起的浪花里，让人分不清是鱼儿在飞，还是鸟儿在飞。这是我们常在电视机前看到的壮观场面，随着解说员的声音响起，我们知道这种会飞的鱼名叫“飞鱼”，它们是在受惊或在海洋天敌追赶下，做出的本能反应。

　　能够在海面上空疾驰的飞鱼，是海洋生物中的一个独特的存在。飞鱼长相奇特，两片长长的胸鳍特别发达，一直延伸到尾部，像鸟类翅膀一样。飞鱼静止不动时，胸鳍紧贴鱼身，与整个身体构成犹如织布用的梭子，也像一艘微型的潜水艇。平时，飞鱼凭借自己流线型的优美体型，在海水中以每秒十多米的速度高速游动。感受到危险后，它能够瞬间跃出水面十几米，继而作远距离的飞翔。蔚蓝色的海面上，飞鱼破浪、飞翔前进的情景十分壮观，是大海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当然，飞鱼的“飞行”只是一种滑翔而已，而不是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依靠扇动胸鳍来飞行。科学家们曾用摄影机揭示了飞鱼“飞行”的秘密：飞鱼在出水之前，先在海面下调整角度快速游动，快接近海面时，将胸鳍和腹鳍紧贴在身体的两侧，然后用强有力的尾鳍左右急剧摆动，划出一条锯齿形的曲折水痕，借着水势使其产生一股强大的冲力，促使鱼体像箭一样突然破水而出。出水面后，飞鱼立即张开又长又宽的胸鳍迎着海风滑翔飞行。据专家长期观测，飞鱼的起飞速度可达每秒18米，在空中停留的最长时间是45秒，一次性飞行的最远距离有400多米，它们还可实现12次连续跳跃、滑行。

　　三

　　在分类学里，飞鱼是硬骨鱼纲、颌针鱼目、飞鱼科鱼类的统称，飞鱼科的鱼类全世界有8属50种，分布在我国海域的有6属38种，其中大多数分布在南海。而据记载，在东海海域，飞鱼科仅有真燕鳐属的真燕鳐鱼、燕鳐属的尖头文燕鳐和少鳞燕鳐鱼2属3种，至于我们日常在菜市场能见到、可以吃到的“飞鱼”，就只有尖头文燕鳐了。

　　历史上，飞鱼早就受到我们老祖宗的关注。古代奇书《山海经》曰：“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 这段话说文鳐鱼形似鲤鱼，鱼身鸟翅，红嘴白头有斑纹，常在西海活动，在东海畅游，喜夜里跳出水面飞翔。发出的声音和鸾鸡的叫声相似，肉味酸中带甜，吃后可治癫狂病，它只要一出现，天下就会获得大丰收。虽然最后半句稍有夸张，但还是符合文燕鳐鱼类生物特性的。

　　现代学者认为，《山海经》《尔雅冀》所说的文鳐鱼，如今学名就是尖头文燕鳐，它是我国38种“飞鱼”中个体最大的。前几年，生物学家们已把古代记述的文鳐鱼和如今民间俗称的“燕儿鱼”结合在一起，在飞鱼科下建立一个燕鳐属，并将称为“飞鱼”的鱼类重新统一命名，故多数飞鱼都以某某燕鳐名字之。

　　四

　　尖头文燕鳐原本是海洋里一种小型的鱼类，应该是灵活游弋于水中的精灵，但经过数万年的进化繁衍，却长出了一双会飞的、人人羡慕的“翅膀”。

　　也正是尖头文燕鳐的小个子，它们在海洋里处于尴尬的境地，一直来都是鲨鱼、鲯鳅、金枪鱼、剑鱼等凶猛鱼类争相捕食的对象。尽管尖头文燕鳐在长期生存竞争中，形成了一种十分巧妙的技能，以跃水飞翔逃避敌害，可以暂时离开危险的海域。但它们毕竟体力有限，不可能连续持久飞行。当它们身疲力竭时，便无奈地成为这些凶猛鱼类的食物。

　　据说，尖头文燕鳐并不轻易跃出水面，只有遭到敌害攻击时，或受到轮船引擎震荡声的刺激时，才施展出飞翔的本领。但有时候，由于兴奋或生殖等原因，尖头文燕鳐也会跃出水面，偶尔则会无缘无故地起飞。当然，它们这种特殊的“自卫”方法并不是绝对可靠的。在海上飞行的它们尽管暂时逃脱了海中天敌的袭击，但也常常成为海面上守株待兔的海鸟如“军舰鸟”的“口粮”。

　　尖头文燕鳐在海中的主要食物是细小的浮游生物，每年的四五月份，它们从赤道附近到我国的内海产卵，繁殖后代。它们的卵又轻又小，卵表面的膜有丝状突起，非常适合挂在海藻上。从前，渔民们根据它们的产卵习性，在它们产卵的必经之路，把许许多多几百米长的挂网放在海中，重重叠叠的渔网使它们如同游进了密密的海藻林。但它们不知所以，会在网中产卵，终究连鱼和卵都无法脱逃。此外，尖头文燕鳐还具有趋光性，夜晚若在船甲板上挂一盏灯，它们就会成群地寻光而来，前赴后继地飞上甲板。许多渔民还利用尖头文燕鳐这个特性，把特制的长条状渔网铺设在海面上，网边设置灯光，等待着它们“自投罗网”。

　　渔民捕捞尖头文燕鳐，自然用来售卖。尖头文燕鳐一经烤熟或炸熟，肉质会变得类似鸡肉，鲜味像被浓缩了一样，升高了一个级别，和生吃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

　　早年，东海里的尖头文燕鳐很多，渔民还会把吃不完的新鲜鱼，暴晒三天，晾制成美味的鱼干，保留作为“家常菜”，或是馈赠亲戚朋友。那可是营养丰富、独具风味的美食。

　　五

　　对于一种会飞的鱼，历代许多文人墨客都怀有好奇之心、喜爱之情。西晋文学家左思的《吴都赋》有“精卫衔石而遇缴，文鳐夜飞而触纶”之句。唐代诗人唐彦谦也在《汉代》诗中写下“黻帏翘彩雉，波扇画文鳐”的句子。前者写的是文鳐鱼的夜行习性，后者赞颂了文鳐鱼在羽扇中的美丽画影。

　　明人孙作似乎对文鳐鱼深有感情，竟然写下一首题为《飞鱼》的二十言长诗，其中有：“风昏白波驶，雨惨黑洋迈。批石嗔火发，啮指愁舟坏。飞鱼集樯柁，翅尾错珍贝。初疑燕雀翻，复骇蝗螟坠。非类感所稀，枯腊拾海外……”

　　孙作还在诗的序中说：“暨人航海，得飞鱼于黑水之洋。其长二寸，颐两鬐，各广长寸余，张为两翅。海风发作，从波涛飞集船上，如燕雀。既止，则不能入水。意者‘爰居海鸟’，亦此类欤？庄周所谓‘鲲化为鹏’，不荒诞也。”

　　现在想去，这种情景，优美之外更添了几许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