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朱平 通讯员 王蕊 张文玥

　　“气一下肝气郁结，憋一天乳腺结节。”这样的网络流行段子，近日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临床科学家的论证下，再次被科学证实。

　　前不久，国际专业期刊Cancer Communications杂志上刊登了浙大一院胡少华、傅佩芬，以及浙大基础医学院陈伟、生仪学院尹巍巍等四位教授联合发表的论文。

　　研究团队通过单细胞测序分析乳腺癌患者的肿瘤组织、癌旁正常组织和外周血细胞，发现共病抑郁症和乳腺癌的患者，在肿瘤的代谢情况、免疫反应和肿瘤微环境等方面很不一样，说明抑郁症可能会影响乳腺癌的发生和进展。

　　这个研究更多是来自对临床问题的思考。国内有调查显示，乳腺癌患者中，抑郁症发生率11.6%~52.9%，美国著名内科专家弗雷德曼教授通过长期的临床观察,将人的性格分为A、B、C、D四型，其中D型性格的人往往会体验到更多的不愉快，包括忧伤、焦虑、紧张、压力和担心等，又被称为“致癌性格”。浙大一院精神卫生科主任胡少华表示，除了生物遗传、生活方式等，肿瘤病人的情绪也是临床医生的关注重点。

　　“乳腺癌成因原本就很复杂，现在接诊时越来越多的病人暴露出情绪问题，甚至有病人主动会和我说，正在吃抗抑郁的药。”浙大一院乳腺外科主任傅佩芬说，此前大家对乳腺癌和抑郁之间的关系，更多是通过流行病学角度来解读，而此次则从基础研究给予支撑，通过分析多种组织的单细胞图谱，识别其中的潜在分子变化，更微观显示了两者在免疫、代谢角度的关联，揭示两者间的共性特点。

　　那么乳腺癌和抑郁症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这里要说到诺贝尔奖获得者德国科学家Warburg在100年前发现的Warburg效应。

　　如果把细胞比作一个忙碌的工厂，那么糖代谢就像是工厂的能量供应系统。线粒体的氧化磷酸化像是一个高效的大型发电站，稳定地为工厂提供强大而持续的能量。

　　而糖酵解则如同一个小型的应急发电机，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能够快速启动，为工厂提供紧急的能量支持。比如我们在剧烈运动的时候，身体来不及有氧分解葡萄糖，就会启动糖酵解（无氧）来快速产生能量，而我们常常会感到肌肉酸痛就是糖酵解的产物——乳酸在肌肉中堆积了。

　　正常情况下，工厂（机体）有序的使用大型发电站（线粒体）。但对肿瘤细胞来说，有点像一个陷入混乱的工厂，即使在有氧的环境下，也过度依赖小型应急发电机（糖酵解），导致整个能量供应系统处于一种异常活跃的状态。

　　抑郁症患者的肿瘤细胞，这种对小型应急发电机的依赖更加严重，就好像这个混乱的工厂在面临额外的压力时，更加疯狂地启动应急发电机来维持运转。

　　已经有研究发现乳酸的异常堆积扰乱细胞内稳态，与癌症和免疫系统疾病密切相关，浙大一院的这一研究再次证实了这个观点。

　　另外，在免疫反应方面。研究人员分析基因模块时发现，相对一般的乳腺癌患者，抑郁症患者的肿瘤细胞里，一种叫主要组织相容复合体 I（MHC-I）的基因表达变低了。

　　我们可以把抗原呈递想象成一场“情报传递行动”。身体就像是一个战场，肿瘤细胞等“敌人”在不断搞破坏。主要组织相容复合体I（MHC-I）类基因就像是情报员，负责收集肿瘤细胞的特征信息，把这些信息呈递给免疫系统。这样免疫系统就能根据这些信息派出专门的“作战部队”（如T细胞等免疫细胞）去攻击肿瘤细胞。

　　但在抑郁症患者的肿瘤细胞中，这些情报员（MHC-I类基因）变少了，作战部队（CD8T细胞和肿瘤巨噬细胞等）受伤，既不能很好地识别敌人，又难以高效进行组织攻击，使得肿瘤细胞不断扩张。

　　这些新发现，可以帮助医生进一步理解抑郁症和乳腺癌之间的关系，对于开发新的治疗策略具有重要意义。针对肿瘤细胞的代谢以及免疫反应的药物也许将成为更有效的治疗手段。

　　长期致力于精神疾病与其他疾病共病研究的胡少华教授表示，精神疾病一直缺乏生物性标志物，治疗手段不够精准，但事实上，精神类疾病和很多疾病都有共病现象，比如糖尿病、肿瘤，通过类似研究，找到共同的病理机制，不仅是为肿瘤治疗提供新思路，也为精神疾病研究提供了新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