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牛场上
陈公炎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雅畈镇汉灶村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斗牛。
比赛开始,一对劲敌闪亮登场。一侧是系着绿绳、雄壮威武的大黄牛“红彤虎”,另一侧则是身体略显矮小、精神抖擞的黑牛“赵子龙”。随着黑牛发起突袭,两头牛瞬间陷入激战。牛头相抵,牛角相撞,气势如虹……
接下来登场的是体形庞大的“熊大”与体格弱小的“光头强”。尽管“光头强”身板小,却勇猛无畏,不畏强敌。正如主持人所言,他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熊大”在观众的鼓舞下也是斗志昂扬,用勾角紧紧顶住“光头强”,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斗牛场上,每一场比赛都惊心动魄。观众时而紧张,时而欢呼。斗牛手则凭借丰富的经验和实力,巧妙地引导着比赛,确保两头牛的安全。
一同观战的陈国友老哥诗兴大发,即兴赋诗一首:“雅畈频吹壮士声,两牛相斗重威名。身披彩带须昂首,头顶红花势出征。脚底生根凭劲道,阵前藏巧竞输赢。休兵不可追穷寇,意在高台享太平。”
清末进士王廷扬所著的《斗牛歌》小序中记载,金华斗牛“始于赵宋明道年间(1032─1033)”,历经千年,依旧如火如荼,被誉为东方文明中独树一帜的民俗游乐活动,与西班牙斗牛相映成趣,被誉为“东方一绝”。
金华斗牛通常在农闲时进行,春秋两季尤为频繁。每隔十天或半月,人们便会齐聚一堂,欣赏这场力与美的较量。每年首次角斗称为“开角”,末次角斗则称为“封角”。从开角至封角,便是一个完整的“一案”。
斗牛场设在水田之中,四周环山,便于群众观赏。面积四五亩的场地,两旁扎着彩门,披红挂绿,壮丽夺目。参斗的牛儿们,头扎彩牌、戴金花,身披红绸、插彩旗,锣鼓开道,鞭炮轰鸣,热闹异常。在牛主及护牛壮士的护送下,它们浩浩荡荡地涌进斗牛场,场面壮观至极。
斗牛在金华极为盛行,不仅限于金华市区,周边的义乌、浦江、永康、武义、兰溪等地也都能见到这一盛景。这些斗牛活动多为庙宇开光时的娱神活动,如永康的胡公大帝、兰溪的白沙大帝、金华的邢公大帝等。各地的斗牛习俗各具特色,如武义的“抄牛”或“抄牛角”、永康的“操牛”、浦江的“轧闯牛”等。
金华斗牛之所以如此引人入胜,除了激烈的竞技场面,还与斗牛的选养和训练密不可分。选养的斗牛要颈短、峰高、后身短小,生性凶悍。根据牛体特征和斗法给牛命名,如“黄双牙”“铁榔头”“乌龙挂”“英雄挂”等。史载塘雅乡有头名叫“壁山”的牛,屡斗屡胜,名震周边各县,价值千金。人们对待斗牛如同对待家人一般细心呵护:粪尿随拉随扫,热天为其打扇驱蚊降温甚至挂以蚊帐;饲以优质草料并加麦、豆等精粮;角斗前还要喂以鸡蛋、桂圆酒、人参汤等滋补品。买卖斗牛时俨如结亲,买方、卖方互称“牛亲家”,卖方牧童为“牛大舅”,买卖仪式隆重酷似嫁娶新娘。
在古今文人笔下,金华斗牛的身影频频出现。鲁迅先生亦曾为此挥洒笔墨,在《观斗》中描述:“从今年的《东方杂志》上得知,金华又有斗牛的传统,只是这场景与西班牙迥异,那里是人与牛的较量,而我们这里,却是牛与牛之间的对决。”
作家曹聚仁在《万里行记》中提及:“金华斗牛的历史或许比西班牙还要悠久,尽管是牛与牛之间的斗争,但其热闹与刺激程度,丝毫不逊于西班牙。”台湾女作家林黎也曾以“斗牛风光炽金华”为题,描绘了这场面的壮丽。翻译家、文学家傅东华更是将金华斗牛赞誉为“东方文明之斗牛”。
据《金华市志》《金华县志》记载,金华斗牛在当地土话中被称为“牛相操”。昔日,人们将斗牛视为娱神的活动,并与庙会相结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
金华斗牛在娱神的面纱下,更加兴盛。每年,金华农村都会举行“五侯三佛”庙会,届时要进行斗牛以娱神。
在金华,百姓以斗牛来娱神的活动并不限于永康胡公和赤公邢公两位神祇。凡著名寺庙都有此祈神活动,如孝顺的无量寺、紫岩殿、刘下殿等。这使得金华斗牛之风盛行,成为当地独特的文化景观。
金华“斗牛”如今已列入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雅畈镇汉灶斗牛历史悠久,建有专业的斗牛场,有斗牛文化馆,每逢重要节日,均有斗牛比赛,代代相承,长盛不衰。
在金华,斗牛不仅是一种传统民俗活动,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和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