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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考查”典故

  西汉匡衡“凿壁偷光”,晋朝的车胤和孙康的“囊萤映雪”,这两个典故差不多是家喻户晓。不过,我这里说的考查,可不是去图书馆翻查资料,而是我小时候真的企图“凿壁偷光”过,也实实在在地“囊萤映雪”过。

  如果以为我是个多么用功的人,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这人非但算不上用功,还可以说是比较懒散的。比如说,我常常忘了写家庭作业——虽然那年月作业并不多。

  我也有爱读的书,读图书,读课外书,就是老师耿耿于怀统统贬之的“闲书”。我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这么恨“闲书”,要知道,“闲书”里的知识、道理,可比你老师掌握的丰富、深刻多了,还有那趣味、那生动,更是和课堂的枯燥、乏味不能同日而语的。

  借到一本有趣的书,我就迫不及待地在课堂上在抽屉底下偷偷地看起来,有几次不幸被老师发现了,老师并没有当场点破,只是做投入讲课状边讲边悄悄向我的座位逼近,突然,他的手像老鹰扑食一样扑向我的抽屉,一举把我的图书抓获。

  几次惨重损失之后,我再也不敢在课堂上看书,而把那份挡不住的诱惑带回家里。

  可是家里买不起灯油。有那么几年,我们家一直没买过灯油。大人们夜里要干点什么活,就只能黑灯瞎火地摸过来摸过去,比如搓绳,比如捻线,还比如剥豆,孩提的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要跟着一起干。锻炼得我如今即使停电了还可以摸来摸去干好多事情。

  唯一不能摸黑的就是读书。常常是,那些读了一半的故事就像猫爪子般挠得我心里痒痒的,让我钻天觅缝地要想方设法读完它。

  于是就想起老祖宗那些故事来。

  “凿壁偷光”是绝对行不通的。首先,我们村房子的花岗岩墙壁很结实,我没本事将它凿穿个洞来,即使我借助了什么神力弄开了它,妈还不把我这败家囡儿揍个半死?更何况,邻家也黑咕隆咚的,没有什么亮光让我可偷。“映雪”倒可以试试,只是非得要等到冬天,而我们南方的冬天也极少下雪。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场大雪,我那个高兴啊,吃过晚饭,我兴致勃勃地拿了本书站到雪地里,对着雪光映来映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根本辨不清那些蝇头小楷,还有那个寒风也叫人受不了,双脚站在雪里像针扎一样,所以我坚持不了五分钟就逃回了屋里。

  最后就只剩下“囊萤”了。夏夜里,乡下的萤火虫倒丰硕得很,菜园里,稻田边,池塘上,到处是一明一灭的小灯笼,它们悠闲自得地晃来晃去,一点也不提防心怀叵测的我。我拿了把麦秸编的扇子,一拍一个准儿,拍下来的虫子傻傻地躺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我一个个地捡了来,满满地装了一透明玻璃瓶子。

  自以为拥有一盏“萤灯”,可以痛痛快快地读书了。我把“萤灯”竖在书上,横在书上,在书页上滚过来滚过去,百十只萤火虫不遗余力地闪烁着光芒,可除了标题那几个大字,我还是无法看清正文。

  我彻底地失望了。“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是祖宗在瞎编故事,还是他们的视力非凡人可比?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03 “考查”典故 2024-03-17 浙江日报2024-03-1700006 2 2024年03月17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