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1800多名乡村舞者相聚庆元“比舞”
我们的村舞,怎样舞成新IP
本报记者 王璐怡 暴妮妮 共享联盟·庆元 胡松 通讯员 刘雨升
杭州亚运会、亚残运会的盛会记忆犹在,浙江大地又掀起村舞热潮。
11月上旬开始,浙江省首届农村文化礼堂“我们的村舞”暨第二届浙江乡村文化艺术节乡村舞蹈大赛热辣开场,经过近半个多月前期比拼,来自全省各地的80多支民间舞团、1800多名乡村舞者,相聚庆元百山祖镇,登台一展舞姿。3天赛事精彩绝伦,让人目不暇接。11月21日,大赛在颁奖晚会中落下帷幕。
此前,发端于黔东南乡村的足球联赛,从小村庄走向世界,成为“现象级”赛事。“我们的村舞”,会是下一个“村BA”吗?大赛结束后,又该如何将流量变“留量”,让村舞的品牌效应持续在之江大地上焕发生机?
为老百姓搭舞台
展示幸福生活
“期望、失望,大家记得把这两个情绪转化把握好。”村舞比赛已经开始,上台前,洪辉和队友们互相提醒细节、加油鼓气,紧锣密鼓做最后准备。
他们表演的是由龙游县上杨村文化礼堂选送的《大山里的电影院》,节目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放映员在送电影下乡的路上,遇到下雨、泥石流等突发情况,耽误了约定的放映时间,就在村民们失望时,他历经险阻到达山村。最终村民们如愿看到了期待许久的电影,放映员也从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故事全程以舞蹈方式呈现、讲述。放映员扮演者洪辉是龙游县文化馆工作人员,和他一样,16位团队成员都不是专业舞蹈演员,但大家都跳得特别起劲。“灵感来自浙江持续了很多年的‘送电影下乡’活动,我们的舞蹈内容也是改编自真实故事,大家都很有感触。”洪辉表示。
与其他舞蹈比赛不同,此次“我们的村舞”大赛以“幸福像花儿一样”为主题,设置了民族民间舞(舞台舞、广场舞)、当代流行舞(排舞)两大比赛类别。大赛不限题材、不限年龄、不限技巧,只需展现老百姓日常生活最本真的模样。
赛程分为线上、线下两个阶段。11月8日至18日是视频展播比拼,参赛队伍的节目以视频形式在潮新闻客户端上展播,大众当评委,选出最佳人气奖。11月18日至20日为线下比拼环节,队伍逐一登台,由专家评委评选。最终,杭州市临平区南苑街道时代社区文化家园选送的广场舞《南苑竹马》、温州市洞头区北岙街道大长坑村文化礼堂选送的排舞《寻着浪花来》、台州市路桥区路桥街道古街社区文化礼堂选送的舞台舞《一袭青衣染芳华》等18个节目获得一等奖。
“奖牌的确是对大家这么多天努力的认可,但他们不只是冲着奖牌来的。”3天的比赛中,村舞节目质量和水准都让国家一级演员、“我们的村舞”评委陈春燕惊喜。
过了立冬,气温日降。作为浙江省第二高峰,主赛场所在的百山祖气温更低。但现场无论是舞蹈队员还是观众,都充满了热情。
“我们的演员都很珍惜这次参赛机会。”湖州市南浔区文化馆副馆长陈康兴发现,很多其他舞蹈队的参赛选手甚至带着家人过来,一起见证这场精彩赛事。“说明大家跟我们一样,都是因为热爱村舞走到了一起。”
很多参与村舞的人,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亚运盛会的影响。00后村舞表演者张灿,是浙师大一名大二学生,她专门趁着假期跟随团队过来比赛。“亚运期间,我深受运动和竞技的魅力感染,也想寻求一种载体去感受。”张灿说,村舞就是她想要的载体,不仅可以强身健体、丰富精神生活,还能传播家乡文化,一举三得。
生动展现家乡的历史人文气息和深厚的民俗底蕴,也是这次大赛的特色。参赛队伍各展所长,呈现了民俗特色、农耕文化、非遗技艺等。大赛上,瑞安的文化礼堂舞蹈节目,展现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瑞安红糖制作技艺;建德的文化礼堂舞蹈节目,展现了酥饼制作工艺,让大家沉浸式体验宋韵文化;杭州临平的文化礼堂舞蹈节目,展现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高头竹马……
由庆元月山文化礼堂选送的舞台舞《春溪踏歌》,描述的是一群女孩子在廊桥边嬉戏玩耍的过程。优美的舞蹈动作,既充分展示了庆元的廊桥文化元素,也体现了庆元绿水青山的美丽,最终获得一等奖。
“很开心能跟全省这么多优秀作品同台比赛,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更加激励我们继续挖掘庆元特色文化,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春溪踏歌》领队胡佳怡表示。
“其实,‘我们的村舞’就是给老百姓搭建的展示自己幸福生活的舞台,所以大赛参赛门槛很低。”本届村舞大赛组委会执行副主任易长安说,任何人只要想来,都可以参与,争取通过一支舞,带动一群人,掀起一场文化的变革。
孕育村舞有沃土 文化需求旺盛
飘逸的纱裙,柔美的舞姿,舒缓的乐曲……比赛现场,一支由兰溪市女埠街道渡渎村文化礼堂选送的排舞《浣纱入画图》赢得了现场阵阵掌声,最终获得排舞一等奖。
兰溪是千年商埠,有着特色鲜明的商埠文化。女埠也是其中一个因水而生、因水而兴的古商埠。“女埠是兰江水运咽喉,当时很多女子在这里浣纱嬉闹,这支舞蹈就是结合当地商埠文化编排创作而成,展示了当时女埠浣纱的生活场景。”兰溪市文化馆馆长方芳介绍。
“村舞其实就是农民演,演农民。”在大赛评委,国家一级导演、浙江《我们的村晚》总导演张晓峰看来,村舞不能拘泥于舞台、灯光,也不能对舞蹈的技巧和服饰有过多要求,最重要的是展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让舞者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和自信。
“我觉得村舞就是喜欢跳舞的人、乐于跳舞的人、热爱生活的人、积极乐观的人在一起跳舞。”来自平湖市新仓镇的季佳亮深有同感。他说他们的团队成员既有学校老师,也有厨师,还有普通村民,平时大家都会到农村文化礼堂、乡村广场、乡间田野等地跳舞,想舞就舞、想跳就跳,“主打的就是‘开心’二字!”
湖州南浔市民黄晓鸣今年72岁,“其他事可以不去做,但舞一定要跳。”从最开始跳广场舞到跳排舞,再到如今又跳起了舞台舞,舞龄已经20多年。尽管在日常生活中,她看起来是一位需要被人照顾的老年人,可一旦登台,她的腿脚不比年轻人差。黄晓鸣说,舞蹈不仅娱乐身心,帮她保持了年轻的心态,更给她带来了自信心和幸福感。
近年来,跳舞的人越来越多,街舞、流行舞等舞种流行起来,但广场舞的“江湖”地位无人能及。据统计,浙江全省共有500多万人在跳广场舞,在乡村更为常见。这次大赛,主办方联动抖音发起#一起村舞BA挑战赛#话题,吸引全国各地乡村舞蹈爱好者拍摄短视频发布抖音,抖音话题参与热度超过5000万。
全省如今热火朝天的村舞氛围,并非一蹴而就。尽管“我们的村舞”是首届举行,但浙江乡村为村舞诞生而培育的沃土,可追寻至十多年前。
文化礼堂,为群众而建,因群众而兴。2013年开始,浙江推进文化礼堂建设,目前已实现500人以上行政村全覆盖。2万余个各具特色的农村文化礼堂如燎原之势兴起,遍布浙江乡野,成为全省村民文化生活不可或缺的精彩舞台、精神家园。
建设文化礼堂,不等于礼堂文化建设。有了场地,如何利用好、让老百姓爱上文化礼堂?各地在不断探索。
庆元县举水乡月山村是享誉全国的“乡村春晚”发源地。1981年,月山村民自编自导自演了全国第一台“乡村春晚”——月山村晚。如今的月山,借助修葺一新的文化礼堂,将“村晚”变成了全村的盛宴,并成为带动全省乡村文化礼堂实现文化共富的标杆。
如今,“我们的村晚”“我们的村运会”等活动已经成为浙江农村文化礼堂的名片。文化礼堂也成为“门常开、人常来”的热闹场所,为村舞兴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有人讲,浙江人都有三分文气,我很赞同。”易长安说,鲁迅、朱自清、茅盾、徐志摩等文坛名人都出自浙江,在浙江,带有文化属性的、乡土味的村舞具有广泛群众基础。
群众对舞蹈有了旺盛的需求,村舞便有了首创和发展的底气,未来也更有延续性。开心的村歌唱起来,美丽的村舞跳起来。放眼全省,一场场精彩绝伦的村舞,热闹地舞动在一座又一座文化礼堂里。
将流量变成“留量” 不断做大品牌
村舞的背后,其实也承载着激活乡村人气、推动乡村振兴的重任。此次在庆元举办的首届村舞大赛,的确为庆元带来了经济“留量”。
据统计,比赛期间,庆元全域接待游客6.3万人次,同比增长42.2%,其中过夜游客1.6万人次,同比增长65.1%,旅游市场一片火爆。主城区和百山祖镇各大酒店、民宿一房难求,平均入住率超90%,直接带动旅游住宿餐饮行业消费300余万元,同比增长80%以上。
这一场村舞,不仅热了庆元的文化旅游,也带火了庆元特产。在主赛区设置的“村礼”市集现场,香菇、糕点、社粿、黄粿等大受欢迎。
“香菇脆10分钟就卖了10斤。”庆元开味炒货店老板刘利春趁着“我们的村舞”大赛举办,在百山祖申请了摊位,卖起了香菇脆、芝麻糕、花生糕等庆元特色炒货。仅11月18日一天,便卖了7000多元。
余姚《幸福磨刀桥》节目表演团队的领队余哲天也对庆元特产赞不绝口。虽然手里已经提了两大袋香菇,但他又在一个摊位前买了一份社粿。余哲天告诉记者,这次来参加村舞比赛,尝到了庆元当地的香菇、松茸等特色美食,觉得非常好吃,很多队员没时间来买,还委托他代购。
这次市集,每个摊位平均销售额在1.23万元左右,最高的一家销售额达到3.2万元。这一份份精致“村礼”,不仅带动了庆元土特产销售,更让各地舞蹈爱好者充分感受到乡土文化的魅力。
尽管有流量也有“留量”,但让村舞变成与“村BA”一样火的IP,还有较长的路要走。
“我认为要把村舞打造成品牌,首先要加强理论建设,对于村舞的定义和舞种,要不拘一格。”国家一级导演邵仲凯,在此次大赛的村舞发展研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下一步的重点方向,邵仲凯认为要深入研究“我们的村舞”队伍建设,培养一支真正有能力、有责任、有情感的队伍,为村舞铸魂,让“我们的村舞”发扬光大。
原浙江歌舞剧院国家一级演员、资深导演殷放给出的建议是:村舞想要有流量,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就要接地气。比如云南白显村51岁大叔在田间跳孔雀舞,引得几百万人围观,他的成功可以借鉴。只要展现的是健康的生活状态,就可以提倡,这是时代的文化和产物。
中国排舞第一人秦建伟认为,越是民间艺术,越是要有创意,村舞还需要在这方面继续走下去。
张晓峰也对村舞提出了几点建议:首先是统一规定村舞的时常,比如3分钟左右;其次,现场呈现可以选择更喜庆、欢快、热闹的音乐,或者是具有当地特色的民间小调,同时要提升服饰与舞台屏幕的视觉效果;再次,是对广场舞、排舞、舞台舞要有明确的界定。
对村舞的发展和转化,也是举办此次大赛的目的。
“今后,我们计划建设村舞培训基地和培训班,目前已有金华、衢州、丽水、嘉兴等地提出了申请。”易长安希望,通过村舞赛事活动、培训活动,让村舞IP、村字矩阵品牌走向全国、全世界。
除研讨会外,赛事主办方还启动了村舞助力共富行动,包含村舞研究、村舞品牌传播、村舞联动走亲、村舞挖掘培训、村舞助力乡村文化振兴等计划,并成立了“村”字(村晚、村歌、村礼、村舞、村运会)品牌矩阵联盟,以进一步做大“我们的村舞”品牌,打造具有全国影响力的乡村地域文化新IP,用农民群众的幸福感、获得感展现浙江乡村的精神力量。
“我们的村舞”,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