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门球运动员胡明耀——
拿着金牌去求婚
本报记者 张苗 谢丹颖
9∶3,杭州亚残运会盲人门球男子决赛,中国队战胜日本队,拿下一枚宝贵的金牌。
脱下黑色眼罩,理顺银白色的刘海,杭州亚残运会中国代表团盲人门球运动员胡明耀(视残)拿着队友递给他的捧花走向看台,赛场背景音乐被切换成《Hero》。
看台上,广东姑娘七七哭成了泪人,她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胡明耀一步步向她走来,贴着她的耳朵,说出了那句话:嫁给我吧。
胡明耀实现了参加亚残运会前的诺言:拿到金牌就向七七求婚。“我的人生圆满了。”胡明耀说。
作为杭州亚残运会上最出圈的运动员之一,胡明耀的长相和气质就像动漫人物走进现实。
看上去,这是活在现实中的热血运动番男主角——接触盲人门球运动不久,胡明耀就拿下广州亚残运会冠军;现实中,这是我们身边随处可见的90后宅男:爱玩游戏,输球时半天不说一句话,赢球时和未婚妻撒娇卖萌。
在球场上,胡明耀熠熠生光,被更多人看到的出圈背后,是七七和那些不曾见面的网友将他塑造成现在的形象。
独自修行的运动人生
1995年出生在温州永嘉的胡明耀,从小就面对不寻常的人生之路——父母携带的白化病隐性基因在他身上完全体现,不仅肤色和头发都是白色的,更导致他视力残疾。
“只能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物体的大致轮廓。”胡明耀说。
虽然视力受损严重,童年时的胡明耀仍然是村子里最皮的那个孩子,在房前屋后、河边树间上蹿下跳,即便摔得满身是伤也不在乎。
14岁的一天,盲人门球省队教练出现在胡明耀的面前,小胡出色的身体柔韧性、协调性和爆发力被教练一眼选中。胡明耀开始了盲人门球的训练。
健全人很难想象这项运动的训练难度有多大——门球是一个1.25公斤重的硬胶球,内嵌两个铃铛,运动员需要靠声音和触感判断来球方向与球速,并做出正确的防守动作。
很少有人能受得了1.25公斤的门球以100公里/小时以上的速度狠狠砸在自己的身体正面,偶尔也会砸在脸上。“一场比赛,双方差不多要各投球100次左右,除了出界和进球以外,都被运动员硬生生防守下来。”盲人门球中国队教练尹世强告诉记者。
平时的训练强度比赛时更高。运动员们听声辨位,移位、倒地、高来高挡、低来低防……正面迎接门球的重击,拉伤、扭伤、戳伤、撞伤甚至出血挂彩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入队时个子最小的胡明耀被队友们称为“小明”,现在已经28岁“高龄”的他身高1.73米,仍然是国家队里最矮的那一个。
训练结束后,胡明耀会把头埋在电脑屏幕前,玩那些不需要与真实玩家互动的单机游戏,眯着眼睛感受屏幕前的光影变化。
他们成了彼此的光
直到两年前,那道改变他的光出现了。
开过淘宝店、办过漫展的“老二次元”广东佛山女孩七七看完了一届东京奥运会,突然发现大家对比赛的热情戛然而止。
“残奥会比赛也很好看啊。”七七开始做起了残奥会精彩比赛的剪辑,发布在视频网站上。
直到她点开盲人门球的比赛,画面里那个一头白发、面容清秀的男生,在防守时飞身扑救、进攻时快准狠的样子触动了她。
七七将视频配上《热爱105℃的你》作为BGM,视频的结尾,是胡明耀咬牙发力、面露狠劲的照片。
这个视频出圈了,在抖音,在B站,在小红书,越来越多的人搜索胡明耀的比赛视频。
胡明耀的队友也刷到了七七的视频,队友们联系上了七七,还将她的微信推送给了胡明耀。
两人的聊天很快熟络起来,胡明耀和七七分享他的训练,他是如何在近乎全盲的情况下自如生活的;七七和胡明耀聊自己在看的动漫、新出的剧,聊自己曾出过车祸,耳朵到现在还经常耳鸣,眼睛则像蒙了一层薄雾。
东京残奥会结束后,胡明耀迎来了难得的假期,他在微信里打字邀请七七到他家一起玩。七七说:“你老是打错字,干脆给我语音吧。”七七执意让害羞的胡明耀把炽烈的感情说出来。
成为情侣后,七七从佛山来到杭州,租住在塘栖镇的盲人门球训练场馆外,她陪着胡明耀一起训练,为他拍摄训练动作,晚上回家后两人一起复盘。
这对90后情侣像每一对真心相爱的人一样,私下里的胡明耀开始耍起了宝,用“夹子音”和七七说话;七七则安慰输球后脸色很臭的胡明耀,让他很快走出自责的阴影。
他们不仅成为了彼此的光,也照亮了和他们素未谋面的网友。
在七七的视频账号里,总会收到一封封情真意切的私信,残疾人网友告诉胡明耀和七七,看到胡明耀能在赛场上拼搏奋斗,作为残障人士的自己也感到了光荣;健全人网友则会发来长长的文字,向这对情侣的奋斗人生表示敬意。
未来想要走入漫画世界
胡明耀下定决心,拿下这届亚残运会的金牌,就向七七求婚。
“我们已经商量好领证的时间,只是他想给我一个正式的形式。”七七笑着说。
领证时间在杭州亚残运会之后,而婚礼将在明年的巴黎残奥会之后,不出意外的话,胡明耀也将在巴黎迎来职业生涯最后一站。
退役后怎么养活自己?这是这对小情侣要直面的问题。
“不是我选择了这项运动,是这项运动选择了我。”胡明耀说,未来当他的身体与反应不能支撑高水平竞技时,他将主动离开球场。
“我想带他接触漫展,看能不能做专业的coser、模特。”七七想把未婚夫带入自己曾经擅长的领域。
3个月前,他俩拍了一组情侣照,仙气满满的照片在抖音上收获了100万个赞。
这是胡明耀和七七对未来的想象,没有了训练,没有了比赛,这对情侣将带着运动生涯磨砺过的心性走入生活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