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行
蒋孝辉
十年之约,相聚的冲动那么强烈。买到最后三张机票,迫不及待奔赴机场,兄弟们分头往武当山赶,最平常不过的日子瞬间精彩起来。
夜宿武当镇,就在山脚。酒渐喝渐多,人微微醉。端一杯香气扑鼻的太和茶,徜徉在十年兄弟情中,滔滔不绝地谈论这十年,青涩、不堪、欣喜……
“十道九仙,多少代人的尝试才有今天的美味,像你这种不会吃草的人,生活是无趣的。”十堰的小兄弟用筷子挑起一丛粗壮油亮的鱼腥草就往嘴里塞。浓烈呛鼻的草药味飘来,还未等我起身后退,我的碗里就被一大丛鱼腥草占满了。
“我试试。”张大嘴巴,闭上眼睛,顾不上细嚼慢咽,就将一小捆鱼腥草生吞了下去,然后咪一口小酒,一股清香涌上心头。
窗外不知不觉热闹起来,粗犷悠长的秦腔夹和着敲锣打鼓声此起彼伏,盖过了我们的嬉笑声。大家齐刷刷挤到窗口,公园里好一派沸腾,歪着脑袋拉二胡的,眼睛眯着敲大鼓的,鼓着腮帮昂头吹长号的,双手散开又聚合敲金铙的,放开嗓门唱的……
倚靠在一棵松树下,三五对坐,白天蓄下的余温还未完全消退,青石板地面还有些温烫,闷热的天逼出了不少的细汗,静静地歇着,傻傻地发呆。
月儿越挂越高,若有若无的蛙鸣让冷冷清清的夜晚生动起来。溪水潺潺淙淙,微波粼粼。“呱、呱、呱……”似乎触手可及。这亲切,记忆中有些年头没有出现了。
月影下,我的心犹如苏东坡赏海棠而感叹“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急切,寻着声音,却不见青蛙的影子,颇为遗憾。
想起在广场上与一位老者的对话:“这么热,为啥不在家歇息歇息?”“那是你心急。”老者眼皮抬了抬,“心静自然凉嘛。”那份悠然自得,我无言以对。
次日一早,车子穿梭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紫色的紫荆花、血色的映山红、白色的檵木,时近时远地镶嵌在群山绿叶中,十分别致。
紫霄宫是我们游访的第一站。拾级而上,台阶左侧的牡丹裹着四五个花蕾,像不大不小的寿桃,微微的粉红。
徐霞客在《游太和山日记》中写道,榔梅仙翁祠前有棵高大的榔树,一点儿树皮也没有,光滑地耸立着,开花时,让山崖都绚丽无比。
紫霄宫内那棵木瓜树,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数个干瘪的木瓜果实,像极了铃铛,风中来回摇摆,可以遥想满树繁花的盛景。
武当山有好多可以歇脚的地方,太子坡便是其中之一。岳母惦记着太子坡的“九曲黄河墙”,提醒我们要去看看“太子读书殿”,教师出身的岳母至退休都坚持每天读书,那种内心渴望读书的好习惯让我们很受用。
走在通往太子坡的台阶上,层层叠叠的桂花树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斑驳的通道变得极为幽静。距金殿不过数百米,因恐高,前行的路变得异常艰难。踏上几乎垂直而上的九连蹬,双腿颤抖着,死死地抓住护栏,不敢回头,一步步往上挪。
抵达心中的圣地金殿,不甚狂喜。六百年从未熄灭过一次的“长明灯”、玉化石和金砖,古人的精湛工艺让人叹为观止。
翻越了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山峰,我们略显疲惫而又不失兴奋。喜欢武当山的人,那份一点也不违和的好客。赞叹“五云楼”的一柱十二梁这座园林的典范,让我们跨越了历史的沟壑,见证了古人的智慧。
傍晚,行程画上句号。在机场远远回望,武当山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雨雾中的山峰只剩下一个个轮廓,群山似云非云地飘在空中,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兄弟慢慢淡去的背影里留下了挥手告别的惆怅,我的心铅一样沉,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十年之后,便是一生。定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