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枫叶如花》斩获文华大奖。要得这个奖，太难了。上一次为浙江摘得这项荣誉的，还是15年前由当时的浙江昆剧团创排的《公孙子都》。

　　这一次，《枫叶如花》为什么能？

　　它是一出越剧，但又不那么像一出传统意义上的越剧。事实上，这出戏让不少资深观众颇感惊奇：它居然在越剧舞台上讲述了一个隐蔽战线的故事，居然在舞台上玩起了蒙太奇，居然还采用了不太流行的男女合演方式。

　　《中国戏剧》杂志主编罗松这样评价，越剧《枫叶如花》的艺术探索可圈可点，在革命题材戏曲中自成一格。

　　当下，文艺创作面临有高原缺高峰的情况，这种探索尤为可贵。

　　主旋律更要动情

　　《枫叶如花》首先是一部主旋律戏曲，它用无数细节堆积起了饱满而崇高的情感。

　　剧中女主角华枫的原型是“红色女特工”、宁波籍女烈士朱枫。她是我党隐蔽战线的杰出英雄，1950年在台湾不幸被捕，壮烈牺牲。

　　《枫叶如花》从女主人公受命于全国革命胜利的最后时刻，毅然渡海赴台执行任务开始。

　　“今天，你要如何理解朱枫的选择？”饰演女主角的王滨梅在接受采访时，反复讲述每一场每一段中她对于朱枫的理解。她专门去朱枫的老家镇海采风、找灵感，力求从她的成长环境中，体认更真实可感的朱枫。

　　“她是一个新手特工，开始的眼神还是有一点忐忑的，她又是一个长期与上流社会打交道的商人，有熟练的社交技巧。”王滨梅塑造的华枫并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和钟石将军接头的那场戏，经验丰富的钟石一开始故意绕开暗号观察、考验华枫，而发现暗号没有对上的华枫尽管在言语上应答自如，内心却非常紧张。当钟石终于对上“红藤”这个暗号时，王滨梅给华枫设计了一个大步后撤再向前冲的动作表现激动又复杂的心情。

　　华枫出现在马场町刑场时穿着的那件墨绿色碎花旗袍是根据朱枫烈士生前照片还原的。服装设计蓝玲千挑万选才找到颜色合适的布料，在印染花纹的时候又返工了三次，终于取得了满意的效果。

　　这是朱枫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她在被捕前已完成情报传递任务并给家人寄信，信中写道“凤将于月内返里”，被捕后她曾尝试吞金自尽但没有成功，最终选择身着这件旗袍从容就义。

　　编剧王宏坦言，编一个惊险刺激、跌宕起伏的故事并不是他创作此剧的目的，这次他想描绘的是关于“人”的故事——一名女共产党员的人生选择。

　　《枫叶如花》之所以吸引人，正是因为选对了故事、讲好了故事。

　　百年越剧可创新

　　越剧已然百年，有过许多辉煌的时刻。

　　同时，人们也对它有了许多潜在的定义。想到越剧，人们首先想到唯美的爱情、抒情的曲调。

　　创作之初，导演杨小青就果断地提出，这部作品要尽量去除脂粉气。这样严肃的涉及党史、军史的题材在越剧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必须要以突破性的方式去呈现。

　　男女合演，是合并前的浙江越剧院的一大特色。《枫叶如花》既有女声的抒情柔美，又有男演员的气壮山河。

　　主演王滨梅和华渭强都是气场强大的演员，特别是华枫用快板加叠板的形式驳斥谷宪文的劝降时，铿锵有力的唱腔和游刃有余的“冷”处理表演让这场审讯戏成了正与邪的精彩对峙。

　　“一登船跨生死界，再回归是英烈魂。”舞美设计刘杏林说，他在舞台上设计了一个巨大的对角线斜框，营造出一个具有多重意味的流动空间，这个空间可以根据剧情在细腻聚焦和宏大呈现之间自由转换，给导演和演员以充分的艺术发挥空间。

　　《枫叶如花》的题材在越剧中没有先例，故事不是越剧一贯的抒情审美追求，舞台也不是传统戏曲的“一桌二椅”。

　　这个舞台，这个故事，貌似不太“越剧”，却处处透露出越剧的韵味。

　　中国舞台美术学会会长、上海戏剧学院教授曹林认为，在看似简约而空旷的舞台背后，是创作者在向传统空间的深处追溯，悬吊装置和转台的运用，不仅增强了空间的流动感，其实也是对“一桌二椅”美学精神的当代诠释。

　　《枫叶如花》提示了传统戏曲还有巨大的空间可以探寻。就像在这部戏里，越剧基因中的浪漫和唯美，升华为关于信仰的探寻，越剧的抒情与委婉，表现出了虎穴藏忠魂的恢弘。

　　把观众放在首位

　　戏剧创作，要将观众放在首要位置。获奖是“锦上添花”，观众的口碑才是硬实力。

　　自2018年12月首演至今，《枫叶如花》经历了5次打磨提升，这次拿出的最新“加强版”，人物细节和内心情感刻画得更加细腻饱满，在精神主旨的传递上更为精准凝练、打动人心。

　　“新鲜”，这是不少看了《枫叶如花》的观众给出的评价。还有观众说，看《枫叶如花》，有一种在看电影大片的既视感。

　　的确，为了让观众多一点投入到这部戏中，《枫叶如花》运用了不少过去很难在越剧中看到的艺术呈现形式——刑场上、抓捕过程等谍战场面，悬疑的剧情、紧张的气氛，通过舞台灯光表现得十分扣人心弦；利用LED大屏呈现的红色枫叶片片飘落的画面贯穿全剧，为作品营造了悲壮的诗意氛围；在特务追捕情报人员等场面中，还采用了类似音乐剧的群体歌舞，使舞台呈现方式丰富多样，具有突破传统的现代感。

　　9月7日，《枫叶如花》通过“文艺中国”视频号等16个平台以网络直播的形式播出。不少观众纷纷在评论区留言：“当之无愧的精品力作”“为越剧骄傲”……该剧自2018年首演以来，在杭州、金华、宁波等地演出几十场，并在文旅部官网等平台多次参加网络展演。

　　《枫叶如花》肯定不是完美的，但奖项和口碑，证明了这种探索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