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大邵逸夫医院普外科医生张斌:
“做第一台手术
比想象中淡定”
本报记者 郑文
本报记者 郑 文
一离开病房,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普外科住院医师张斌的手机就少有安静的时候。
身形清瘦,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黑白条纹衬衫外面套着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上还插着几支签字笔——在医院咖啡馆,记者见到了刚查完房的张斌。看到超过约定时间的记者急匆匆赶来,他一边说“不着急”,一边贴心地递上一杯冰咖啡。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还没聊十分钟,张斌就连着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同事询问他一位患者的术后指标情况,判断是否达到出院标准;一个是叮嘱他为患者换药。
31岁,宁波人,医学博士,张斌是今年浙大邵逸夫医院新入职员工中的一员。不过,这里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硕博期间他在邵逸夫医院培训了7年,今年8月“转正”,正式开启普外科医生的生涯。
为什么伤口会愈合?为什么心脏会搏动?张斌从小就对奇妙又精细的人体充满好奇,渴望探寻其中的秘密。儿时,他经常生病,多次半夜被父母送到医院急诊,随着身体慢慢恢复健康,他觉得白衣天使“很厉害”,心里暗暗埋下了学医的种子。
“如果可以保障家人朋友的健康,也能让更多的患者受益,那肯定是一件非常值得去做的事情。”高考填报志愿时,他毅然在所有志愿选项中都填报了医学专业。
2010年,他考入温州医科大学,开启追梦之旅。都说学医苦,到底有多苦?“我大学5年读过的书叠起来,超过2米高。”张斌说,上学时自己就是个“书呆子”,除了要学习各种学科知识,还要定期更新知识体系,完成各种考核。
学医,非常“熬人”。“5年本科、3年硕士、4年博士,一共12年时间,我才有幸成为一名医生,坐在这里接受你的采访。”他调侃道,眼神中却透露着坚定。
每位医学生正式参加工作后都要从住院医师做起,查房、处理医嘱、办理出院、换药拔管、与患者谈话、手术……工作忙碌而琐碎,张斌几乎没有准时下过班,有时还会加班至凌晨。好多次前脚刚跨进家门,又被电话叫回医院。为了能够“随叫随到”,他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年仅1岁的儿子也主要靠父母和妻子照顾。
不过,繁忙的工作并没有打断他学习的节奏。他保持着每天阅读文献的习惯,哪怕回来再晚,也要在睡前查看最新文献。
“打铁还需自身硬。”他对自己医学生涯的规划很清晰:每年学会一种新手术,每年发表一篇SCI论文。“作为外科医生,手术技艺是看家本领,还得多看多学,多动手多总结。”
学医不容易,但智慧的人总能苦中作乐。张斌的乐趣,来自科研与临床。
他的博士培养模式为医工交叉培养,一个近年来比较热门的研究领域。通俗来说,就是针对某一医学学科的临床问题,利用工学、信息学等其他非医学学科的技术优势,通过各个学科的相互合作解决问题。
科研工作不仅枯燥乏味,还要经受多重打击。“经常失败,偶尔成功。”张斌笑着说,不多踩几个坑,怎么能找到成功的路。
他研究过电化学生物传感器的应用,比如核酸检测,他尝试把特殊的检测试剂通过定制转接头连接至手机,然后在手机上查看检测结果,这样一来,无需使用大型检测仪器,方便快捷。然而,现实总是比想象的艰难,多次失败,多次重来,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最终实验成功了。
“做实验就像讲故事,讲着讲着发现讲不通了,就得反复摸索,尝试把每个小故事讲通,把每个小课题做好,最后整个故事讲完了,实验也做成功了,这个时候的成就感特别强。”张斌和记者分享了之前做胆囊癌microRNA相关研究的心得与收获。针对肿瘤易转移复发的难题,他和团队费尽心思找到了其中一个关键因子及可能相关的机制,课题完成后他高兴了好几天。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张斌觉得这句话非常适合医生这个职业。他在学医之路上受到过许多前辈的感召,尤其是彭淑牖教授。一说起“师公”,张斌的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刚才还略显严肃的气氛也变了画风。他笑称自己是“彭家军二代”,因为他的导师蔡秀军是彭淑牖教授的学生。
“彭教授今年90岁了,还自己开车来医院坐门诊、参与重大手术。”看到记者难以置信的表情,张斌继续“爆料”,“他很潮,智能手机玩得很溜,讲课都是自己做的PPT。”言语间,洋溢着他对这位外科领域泰斗级人物的崇敬之情。
在张斌心目中,一位优秀的医生就要像他的这些前辈一样,有很强的责任心、专业能力和沟通能力,还要保持充沛的体力,这也是他正在努力的方向。
“做第一台手术,压力大吗?”记者问。张斌想了想说:“比想象中淡定。”
消毒,铺巾,切开皮肤,置入穿刺套管,放入腹腔镜镜头和器械,寻找结肠,切除阑尾……一周前,张斌在主治医师的指导下开展了第一台自己主刀的急诊手术,为一位64岁老人切除阑尾。术中,他镇定自若,按部就班地操作,因为手术并不难,自己完全有能力胜任,反倒是术后,他的心态有了细微的变化,时不时惦记起老人的术后情况,查房也变得更勤快了。
第二天进病房时,前一天还一脸痛苦的老人展露出笑容,对他说“谢谢大夫”,那一刻,张斌感受到了无可比拟的成就感,“这是来自我第一位手术病人的信任,也让我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与动力。”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但也时常有无力感和挫败感。目前医疗水平无法实现百分百治愈所有肿瘤,张斌在临床上见到过许多恶性肿瘤术后复发转移的病人,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7月的一天,一位痛苦的肝癌晚期患者来到门诊,他曾辗转全国求医,被多家医院判了“死刑”,没有医生敢为他做手术。看到患者那一双充满求生渴望的眼睛,张斌久久难以释怀。
他苦于自己还不够强大,没有能力救治危重病人,庆幸的是,他所在的蔡秀军教授团队给了患者重生的希望。经过全力救治,一场高难度手术有惊无险地完成,极大减轻了患者痛苦,提高了生存期及生活质量,患者家属喜极而泣,连连道谢。
“救死扶伤,不再是一个停留在纸面上的词语,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眼前。”张斌说,他更加明白了医者的职责与使命。
第一个医师节,他和往常一样在病房中度过。“从医学生到医生的身份转变提醒着我,离开了象牙塔,就不能再抱着有人帮自己兜底的侥幸心理。”张斌说,角色的转变,让他对医患关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肩上的职责变重了,开每一个医嘱都要深思熟虑,做每一个手术都要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