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分流、产能转移、外资招引难……受疫情影响，今年以来，对外开放面临重重难关。

　　在这样的背景下，开放大省浙江更成为焦点：对外，浙江对全国进出口增长贡献率一直居于高位；对内，浙江的外贸依存度高企，外资对经济发展的拉动效应明显。可以说，对外开放的态势如何，直接关乎浙江经济的发展前景，更事关全国大局。

　　持续扩大开放如何破题？外贸、外资如何稳住？本报记者就此专访浙江省国际经济贸易学会副会长、浙江大学经济学教授陆菁。

　　记者：当下外贸订单竞争加剧，未来趋势会怎样？

　　陆菁：订单分流的问题要从三方面看。其一，传统外贸企业的订单转移趋势其实一直存在。当下，中国工人平均工资数倍于东南亚国家，企业自然会将部分劳动密集型环节外迁到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国家去。去年曾一度出现的订单回流现象，是因为那时我国疫情相对稳定，流向东南亚的订单为了按时交货而回到国内，这种回流不是常态。

　　其二，转移的订单有相当一部分依旧在浙企手中。过去几年，许多浙企已经在东南亚布局了工厂，这些订单的转移在统计上讲是离开了浙江，但是事实上还是在浙企手中的。

　　其三，疫情下，高附加值的防疫物资和医疗用品订单上升明显，但这一趋势正随着海外需求的减少而回落。

　　对于浙江外向型经济未来发展，我的态度比较乐观。原因有三：

　　这段时间，浙江外贸数据中民营企业进出口增幅十分亮眼。今年1月至5月，全省民营企业进出口同比增长21.6%，占全省外贸总值的七成多。这说明民营企业反应迅速、转型快提质快，潜力无穷。

　　油气港建设为浙江进口贸易之稳提供了坚实保证。我们拥有全国三大油气港之一宁波舟山港，正在发展油气全产业链、打造全球石油贸易中心，油气的仓储货运加工和贸易量稳步提升。因此，无论国际市场大宗商品价格如何波动，都不会对浙江的大宗商品进口数据有太大影响。

　　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生效是今年的重要利好，下半年，它将在一定程度上抵消订单转移的趋势。目前RCEP已在12个国家生效，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企业了解和选择RCEP。例如，今年汽车零配件对日进口增速明显，就是RCEP带来的降税利好。

　　总之，浙江是有实力的外贸大省，也正在积极发展外贸新业态，未来进出口结构、外贸依存度还是会稳定向好。

　　记者：企业和政府应该如何应对？

　　陆菁：对企业而言，提升品牌竞争力是长久且重要的工程。技术含量低的产品被替代性强，产业链依存度低，订单流失更快，只有形成良好产业链的行业才能够存活下来。这要求企业着力打造品牌，提升技术水平和产业链黏性，通过高附加值产品的出口获取稳定的外贸增长。

　　此外，建议企业抓住RCEP机遇。随着RCEP生效，中国与东北亚、东南亚、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地的双向投资会更加友好，我们的产业链可以借机延伸出浙江，在RCEP15个成员国范围内构建双循环。例如，企业可以从日韩进口面料，在浙江加工到一定程度后，把最后一个环节放到越南、印尼等地，并出口至欧美，充分利用RCEP累积原产地规则以及东盟与欧美的优惠贸易协定，获得更多免关税优惠。

　　对地方政府而言，一方面，与其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出海”。既然无法阻挡经济规律，挡不住劳动密集型环节的转移，不如换个思路，加快推动境外工业园区及海外前置仓的建设，有序引导中小企业“走出去”，在降低运营风险的同时，引导他们把产业链中高附加值的零配件生产环节稳定地留在浙江。

　　这种方式，能够实现贸易和投资共同增长，防范单一企业对外投资出现“投资替代贸易”，造成地方政府流失龙头企业；能够稳住产业链核心环节，又能延伸产业链，形成双循环，符合沿“一带一路”寻求产能合作的国家战略。

　　另一方面，外向型企业是稳就业的重要抓手，地方政府更需要服务好留下来的企业，它们将对地方就业和经济增长作出重大贡献。

　　记者：浙江招商引资的新增量在哪里？

　　陆菁：浙江吸引外资的结构在优化，新加坡、日本、韩国、美国等都排在浙江利用外资的前几位。今年，要重点关注东北亚的资金流入。来自日本和韩国的投资将因为三大利好而增加：《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2021年版）》《自由贸易试验区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2021年版）》，以及下半年《海南自由贸易港跨境服务贸易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2021年版）》可能推广到浙江自贸试验区。这些都将减少外资投资的限制，鼓励日韩企业来国内投资。

　　此外，服务贸易也许会成为未来外国直接投资流入的重要领域，甚至可能替代制造业，成为招商引资重点。从今年1月至5月全国数据看，招商引资很大一部分集中在高技术产业，而其中服务类增幅正在超过制造类：高技术制造业同比增长32.9%，高技术服务业同比增长则达45.4%。

　　服务业的出海引资相比制造业，受到时间空间、政府行政的限制都更少。我也了解到，浙江正在筹划服务贸易创新对外发展，如文旅、海事等诸多新服务业领域的开放合作。与其单纯盯着制造业引进外资，不如提前谋划，鼓励自贸试验区、开发区等开放平台精准招引服务贸易类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