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0008版:阅读

人民文学奖得主海飞新作书写红色谍战——

人生映在苏州河上

  近年来,谍战剧成为最受观众喜爱的类型剧之一。从《暗算》《潜伏》《风筝》,再到《伪装者》《叛逆者》,凭借跌宕起伏的故事走向、惊心动魄的交锋场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间谍大戏坐拥一批忠实观众。

  不久前,人民文学奖得主,热播剧《麻雀》《惊蛰》原著作者及编剧海飞带来新作《苏州河》。与读者见面后,《苏州河》在阅读平台、销书平台上成绩不俗。

  海飞说,“我们写谍战,其实是在写革命者的魅力”。这些故事究竟怎样吸引他?近日,记者采访了海飞。跟随他的讲述,让我们一起走进中国当代小说的潮流世界。

小说与历史

  记者在几天内读完了这本8万余字的小说。每当阅读因不可抗力被打断时,都会让人心痒难耐,迫切地想知道接下来的情节发展。

  《苏州河》以1949年5月上海解放为历史背景,再现了新旧时代交替之际,以警察陈宝山为主的各色人物的芸芸众生相。

  陈宝山初登场时,仿若一个福尔摩斯式的侦探。他咬着手下买来的葱油饼,穿着潇洒的黑色风衣闯入案发现场。当我们好奇这场神秘案件的答案、陷入探案的乐趣中时,谁又能想到,这背后藏着关乎整个上海的安危。

  在查案过程中,陈宝山逐渐发现这起案件与国民党潜伏在新政府中的特务有关。而他周围的人——妻子、徒弟、上司、发小、女友等——个个都来历不简单。在风云变幻的时局里,象征“旧时代”的警察陈宝山在爱恨情仇的纠缠中,到底要如何抉择……

  每一条线索最终都落到意想不到的结局,每一个人物都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真实身份。思绪跟随情节,如坐过山车般忽高忽低,这便是阅读此类小说的乐趣之一。

  海飞对《苏州河》的故事情有独钟。“我之所以这么钟爱这个故事,是因为它沉淀了七八年。现在我的手机里还存着两张照片,拍下了我写下的线索和笔记。”海飞说。

  2014年,海飞开始了小说《苏州河》的构思。他把一些想法陆续记在纸上,并且塞进一只牛皮信封里。同年,海飞也开始了对上海警察史的研究,并去了上海瑞金南路的上海公安博物馆调研。

  “写警察也是藏在我心底的一个梦。”海飞说。四五岁时,他跟随母亲去上海的外婆家小住,那期间他曾经走丢,是一位中年警察帮助他找到了家人;年少时,在老家诸暨市枫桥镇的大街上,他曾看到穿蓝色警服的公安人员,押着小偷去派出所的正义场景……

  数年累积,牛皮纸袋变厚,故事架构、人物关系图、关键情节设计、相关历史资料都藏在其中。现在,海飞的书架上仍然放着一本书,叫做《海上警察百年印象(1843—1949)》,那是调研时供职于上海公安局的编者黄臻睿送给他的。

  我们可以看到,《苏州河》以历史为底色进行了文学书写,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在书中都有迹可循,如1949年1月的太平轮事件、解放前夕上海市时任警察局局长毛森出逃、上海战役中十万解放军睡马路、人民公安上海大接管、上海时任市长陈毅下令枪毙以权谋色的公安事件……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他们如此疲惫,说不定身上还带着伤;在新生世界来临以前,光芒四射的赤子躺在地上……海飞曾被解放军战士睡在马路上的旧照片深深吸引。

  在解放上海战役中,苏州河沿岸战事胶着,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在南京路上看到解放军睡在人行道上,发出由衷赞叹,并记录在他的战地笔记中。他写道:“这是一个感人的画面,这些年轻人日夜行军战斗,一定累坏了。苏州河畔的枪声,也没有吵醒他们,他们睡得很熟。”这一幕也被印入《苏州河》中。

故乡与文学

  苏州河起于北新泾,静静流淌,在外白渡桥东侧涌入生机盎然的黄浦江。

  上海并不只属于上海人。在书中,我们看到这个发生在上海的故事里,有浙江嵊县崇仁镇的越剧声,时不时从留声机里传来;诸暨的香榧也总有人爱吃,香榧衣散落在关键的地方;江山方言里,金子的金叫做根儿,银圆的银是叫鹅儿,成为人名的由来……

  海飞说:“上海是一座移民城市。在我外婆家的隔壁的弄堂里,有苏北人、宁波人、绍兴人,甚至还有南通人。”

  小说中出现最多的是诸暨人。刑侦处的处长周正龙、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宣铁吾、陈宝山的妻子来喜……《苏州河》中密集地出现了好多诸暨人中,最特殊的是曾任上海市警察局局长的俞叔平。

  “我对俞叔平充满了敬意。”海飞说。俞叔平是中国第一个警察学博士,去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留学两次,抗战时期回国。他写了多本刑事侦查方面的书,《刑事警察的理论与实际》《指纹学》《法医学》等等。

  1948年底,戴笠制定的特工计划欲将派驻在上海市的共产党代表团(包括周恩来、董必武等)悉数消灭。俞叔平为维护司法尊严和上海治安,示意中共代表团及时撤退,甚至指派警队前往火车站加以保护。

  故乡诸暨,一直在海飞的笔下出现。《麻雀》中的陈深也是诸暨人,诸暨枫桥镇有一座叫丹桂房的村庄,海飞还专门写过散文集《在丹桂房的日子》。这座四周群山环抱的小城,是“枫桥经验”的起源地。它位于浙江的中部偏东北、绍兴市西南部,全市面积2311平方公里,也是越国故地,西施故里。

  海飞对诸暨却有着复杂的感情。“我们总想逃离故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却又永远怀念它的熟悉和亲切。”海飞说。或许这也是在杭州生活十七年后,依然用他的文字描绘着故乡的原因。

  故乡,也成为酝酿文学的摇篮。二十多岁时,海飞开始尝试学习写作,两年之后,他的作品在一些小刊物上发表。

  他的第一篇散文作品发表在报刊上。当时的海飞正在诸暨化肥厂做保安。这份报纸被同事看到后放在了海飞的桌子上。海飞拿着它,翻越围墙跑进了集体宿舍。他在翻墙时还摔了一跤,也顾不上痛,关上门,像是捧着一件十分珍爱的东西一样,仔细地把报纸读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人生受到了文学的影响,开始慢慢发生改变。”海飞说,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人生有了更深的思考。这些思索,影响着作家的创作。

  《苏州河》是一次新的尝试,在这个故事里,谍战只是一个舞台,实际上倒映出的是人生百态。“河流总是顺势而为,因此它也代表了人生的选择,你遇到什么样的人,就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海飞说。面对幽微复杂的人性,面对无处不在的诱惑,面对不为人知的背叛,面对防不胜防的危机,人生如河流,会一时堵截,但终将入海。

影视与创作

  相比于电视剧,《苏州河》更像是一部电影。八万字的篇幅里,数个角色轮番表演,明暗双线交织,最终映照在奔腾的河流中。

  作为谍战题材的高产作家、编剧,海飞以往的影视化作品《麻雀》《惊蛰》触动了不少年轻的观众。在海飞看来,谍战剧正在与时代的碰撞中,不断创新着。他认为:“无论古装谍战还是现代谍战,只是形式不同,内核都是相同的,悬疑的本质不变,讲故事的方法趋同。这些年,市场上涌现了各类谍战剧,部分也赢得了口碑和收视双丰收。”

  能够吸引年轻受众的关键在于,作品的内容呈现与戏剧表达的年轻化。但是,“如果故事讲不好,所有的‘年轻化’都是徒劳的,要扎扎实实写好故事。谍战剧不仅要在情节上吸引观众,情感上也要吸引观众,制作层面更应营造紧张刺激、引人入胜的观看氛围”。海飞说。

  好的谍战,也一定与信仰有关。信仰,是谍战剧的“原动力”。

  正如《苏州河》主人公陈宝山生命倒计时的三个月中,浓缩了他命悬一线的一生,以及他拥有的至高无上的信仰。书中,心怀理想、无畏生死的英雄令人憧憬缅怀。他们作为既有信仰又有智慧、既有热血温度又有骨肉情感的形象,也令人亲近爱惜。

  原创IP小说与影视联动,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对创作者的考验。海飞表示,“每位小说家的背后都应该站着一众读者,每位编剧的背后都应该站着一众观众。如何打动读者和观众,需要我们认真思考。创作之前要做预判,不能闭门造车,自作多情;也不能完全为别人而创作,一味迎合读者和观众,更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判断和精神引领。”


浙江日报 阅读 00008 人生映在苏州河上 2022-05-06 24182977 2 2022年05月06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