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世芳魂记心间
——忆钢琴家、教育家周广仁先生
王蕾 管雅婷
2022年3月,清风裹挟细雨料峭春寒还未褪尽,甬江边的寒风吹得人脸上生疼,“中国钢琴教育的灵魂”“音乐宁波帮”甬籍钢琴演奏家、教育家周广仁先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周先生一生致力于中国钢琴艺术的发展、教学与传播,培养了无数的演奏、教育人才。
周广仁先生名字中的“广仁”二字与宁波渊源颇深。宁波市是一座具有1200多年历史底蕴的城市,在宁波老八中的校门口有一条始建于五代后唐时期的老街——“广仁街”。
“广仁”原是白衣寺门口的一条小巷。《鄞县通志》记载:“广仁街,旧名白衣寺跟”,随着宋代立起的功德碑更名为“广仁坊”,这条街巷的传奇仿佛注定与它的名姓——“广仁”二字难以分割。清末“三一教会学校”也在此落地,与斐迪学堂、甬江女中称为清末宁波最主要的三所教会学校,而上海国际救济会的组织者之一、宁波籍著名“中国颜料大王”、中国红十字会的创始人之一——周宗良就在斐迪就读,这样的学习经历与他在教会学校任教的父母息息相关,同时也在他心中埋下了“仁善”的种子。毕业后周宗良任职宁波海关,最终转入德商颜料行开启了周家的传奇。
“广仁”可以说是周宗良先生一生善举的最高概括,也是他对最爱的孙女周广仁一生的期待——“广施善举,孝慈仁爱”。“广仁”二字有“广仁大德”之意,即宽广的仁爱是天地造物的好生之德,周广仁先生的一生都在以自己的行动践行祖父的教诲和自己的名姓。
在钢琴实践教学上,无论面对学生专业与否或钢琴学习程度的深浅与否,学生家境困难或是基础不牢,只要学生认真学习、专心求学,周先生哪怕不收分文都教得十分认真。在钢琴教学理论的研究与发展中,无论对何人周先生从来都是倾囊相授,多年的潜心研究下周先生获得了丰厚的成果,她一生举办了许多场个人音乐会,发表公开论文60余篇,与钢琴演奏教学相关的专著十余套,一生致力于推广中国民族特色的钢琴曲目,钻研推广结合了自己丰富演奏实践和教学经验的“手指学派”演奏法和“重量演奏法”,将当时的中国钢琴教学水平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早在1996年发表的《在钢琴普及教育中应重视的教学问题》一文就提及在钢琴教学的过程中应该重视作为教学对象的学生,主张“通过学习钢琴让学生学到音乐的知识,体会音乐,感受音乐,热爱音乐,从而表现音乐”——这一音乐感受教学的观点在当时非常新颖。对于专业钢琴演奏教学中所涉及的如何培养钢琴演奏家这一关键问题,周老曾提出围绕“现有的知识能否适应培养尖端人才的需要”“培养什么样的人才才能适应国内音乐事业的需要”“应该如何改革和加强”三个问题提出了重要观点,她认为国内的音乐教育需要一支专业水平高、事业心强的教师团队,且高等音乐学院培养的音乐人才应当具有较高的音乐技能演奏水平和音乐修养,她更是提出了培养全面发展的钢琴演奏人才的理论。
对于宁波这座先辈居住过但未曾陪伴自己童年的城市,周广仁先生却有着自己格外的偏爱,她曾经说过:“在中国钢琴业发展的历史上,宁波理应留下浓重的一笔。”
1985年是周先生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公开到访宁波,彼时宁波作为中国著名的通商口岸诞生了中国制造的第一架钢琴——三江钢琴,而生产它的“三江钢琴厂”也是中国第一家钢琴作坊和琴行,周先生正是收到了琴厂的公开邀请,参与当时生产的第一架钢琴的评测与鉴定,这是宁波近现代钢琴史也是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上的重大活动。
2003年,周广仁先生再次赶赴宁波,见证了宁波音乐史上的又一个重要时刻——4月11日宁波音乐厅落成开业,同时也是宁波第一架斯坦威钢琴的演奏音乐会,周广仁先生以近现代宁波钢琴培训的现状研究为主题并开展了钢琴演奏讲座和大师班。在此次大师班上周先生关注宁波各年龄段的钢琴学习者的演奏学习情况,并现场评价了学生们的演奏和表现,这也成就了许多当时参与此次大师班的琴童的音乐之路。
2013年,85岁高龄的周广仁先生再次回到宁波:“宁波是我永远的故乡。虽然我出生于德国,但自从1933年回国后,我经常回宁波。有一段时间,每年都回祖宅过年,所以在我印象里,故乡就是过年的味道。我这一生致力于推广钢琴教育,这次周广仁钢琴艺术中心在宁波揭幕,可以说完成了我多年的心愿。”
周广仁先生虽出生在德国,但是她骨子里的个性极具宁波人“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特质,这不向困难低头的执拗就如同宁波市花山茶花一般,即便顶着一月刺骨的春寒也要如期绽放。山茶花有一个美称——“耐冬”,长达四个多月的花期博得了“唯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的称赞。无论风雨,在早春的枝头,山茶花绽放得艳丽而又绚烂。
纵观周广仁先生一生的坎坷经历,在她面对命运的无常与不公时从未低头,一心投入钢琴演奏与教学。无论是教学地点的变化,还是身体伤痛的侵扰,都不能阻止周先生追求艺术的赤子之心。她是中国钢琴艺术史上的“山茶花”,是中国的“钢琴奶奶”,是无数为宁波音乐事业发展作出贡献的“音乐宁波帮”艺术家代表,更是为新中国音乐事业作出不懈努力的中国音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