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板上的幸福
范泽木
那个小小的隔板,是我的幸福源泉,每每烧饭时,就派上了用场。
三年级以前,我住在外婆家。夏天有很多时令菜,秋冬多半就以腌制类的菜主打。外婆看我不喜欢腌菜,就拿出那块隔板。她在小碗里打一个蛋,撒一点盐,加入少量的水,把隔板架在锅里,快速地把碗放到隔板上,盖上锅盖。开始焖饭了,鸡蛋羹的味道也开始酝酿。
外婆烧一阵文火,把柴火从灶膛里退出来。她掀开锅盖,锅里的白汽就直往天花板上冲。她拿出酱油瓶,往鸡蛋羹里倒一勺酱油,再撒一点葱花,鸡蛋羹出炉。
我就着鸡蛋羹吃了一碗饭,看着装鸡蛋羹的碗还粘着一些,就往这个碗再装一点饭,直到碗变得像刚洗过一样。
在单调的日子里,这个隔板给我带来舌尖的美味。
我爱吃番薯。外婆就拿几个番薯洗净,在米下锅的时候把隔板架在锅里,把番薯放到隔板上。蒸番薯比蒸鸡蛋漫长多了,也享受多了。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就能闻到番薯的味道,一丝丝一缕缕地从锅盖和锅的缝隙中间钻出来,像遥远的信号,牵动着我的味蕾。随着煮饭慢慢接近尾声,番薯的味道越来越浓郁。我围着锅灶上蹿下跳,等待着番薯出锅。
终于,外婆把灶火熄了。我跑到灶台,掀开锅盖。在一阵浓郁的白汽中,我看到了那几根红得耀眼的番薯。我顾不得番薯烫,用我的“铁砂掌”把一根根红薯装到碗里。
我那时候就表现出对吃番薯的仪式感,用指甲戳开番薯的皮,尽可能完整地把皮揭掉。嫩黄的番薯肉显山露水了,像鸭蛋的蛋黄。我咬上一口,甜、糯、香、软的味道就在我口腔里纠缠、弥漫。吃完了一截,我又开始剥皮,再吃一截,再剥皮。这程序和吃火腿肠无二。
家里的隔板被外婆使用得淋漓尽致,得到了最大的发挥。热剩菜剩饭、热包子馒头,蒸鸡蛋、蒸番薯、蒸南瓜,不一而足,总之,外婆爱在隔板上蒸东西。
有一回来了客人,外婆照例用上了隔板。客人吃了一碗饭之后,外婆说:“再吃一点。”客人摆摆手,表示不吃了。
外婆说:“我还蒸了南瓜,要不要再吃点?”
客人好似在权衡要不要吃,最后,他点了点头。外婆就给客人装南瓜。
客人吃了一块南瓜,说:“你家的南瓜甜,不像我家的那样寡淡无味。”
外婆笑得露出了牙齿,她给客人又装了一块南瓜。
在我上小学之前,隔板是请人用竹子做的,后来是从集市里买的,铝制的。隔板无论是用什么做的,在我心里,都是外婆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