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0008版:亲历

我是“路人甲”

——记者在横店体验群众演员的苦与甜

  横店影视城演员公会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横店群众演员注册人数累计已突破10万人。许多人对“横漂”生活充满好奇:当群演有什么要求?拍戏好玩吗?收入高吗?剧组盒饭好吃吗?能见到明星吗?……

  带着大家的问题,我们奔赴横店,短暂“横漂”,体验群众演员注册和拍戏全过程,对话身边的群演,听他们讲述“横漂”的故事。

注册

考试、培训一个都不能少

  去横店前,我们按照“东阳市横店影视城演员公会”微信公众号上《关于演员通行证办理须知》提示,准备好身份证原件和复印件、一张1寸照和一张当地银行卡,奔赴横店,体验加入演员行列。

  演员公会办理“演员通行证”的时间是每周一、三、五的下午1时30分到下午4时。我们下午1时来到演员公会门口时,已有数十名前来注册的群众在等候。现场有工作人员指挥大家排队到阴凉处,并按照防疫要求戴好口罩、保持间距。

  注册之前,首先扫码在手机上考试,总共20题100分,取得90分以上才算通过。我们以为是一个简单的考试,不料内容涉及公会管理、行业知识等,由于事前没有做过功课,我们第一次只考了85分。看来当群众演员,也并不是毫无门槛。好在考试还可以重新再来,求教身旁一名有经验的小姑娘后,我们考出了95分,顺利过关。

  出示健康码和行程码后,我们进入办证大厅填写报名表,发现门口两名女生正在被“劝离”,其中一人染了头发、一人留的是短发。趁现场工作人员闲下来的空档,我们上前询问缘由,原来根据拍摄需要,一般剧组对群演的要求是“五官端正,身体健康无缺陷”,但头发必须黑色,女士还要留过肩长发,否则剧组不会接收,注册了也没法拍戏。

  “染发的能马上染回黑发,短发的一时却养不长,以前考虑到很多人从外地长途跋涉到了横店,不能让她们白跑一趟,所以我们曾经专门组过一个短发群演群。但实际运行下来,短发女群演基本上还是没有剧组需求,很少轮到拍戏,最后没办法只能解散了。”工作人员解释说:“现在办证要求女生留过肩长发,这是对群演负责,也是对剧组负责。”

  紧接着,我们被引导去脱鞋测量身高,不禁心中疑惑:群演对身高还有要求吗?填完表上交资料和10元办证工本费,我们就开始等候发证前培训。几乎2个小时的等待中,许多报名者就一直等在培训教室内——我们攀谈后得知,他们怕离开后再回来就没有位置坐,不能好好听培训了,可以感受到他们对这份工作的珍惜。其中有几位报名者,曾经来过横店当群演,因故回老家工作后,感觉还是横店机会更多,于是又回到横店。

  培训讲解中,我们找到了为什么要测量身高的答案。演员公会的群众演员,分为群众、前景、特约和特型。“群众”就是普通群演,“前景”站在人群最前面入镜,没有台词,形象要好,身高方面也有要求;“特约”就要看演技了,有台词、有戏份,有更多与主演对戏的机会;“特型”指身型体型或长相有特点,能让人看一眼就记住的。公会定期举行公益培训和前景、特约等面试,“群众”有机会通过选拔成为“前景”和“特约”,拿到的报酬也将比普通的“群众”高数倍甚至数十倍。

  演员公会是所有群演的“娘家”,接戏派戏、工资报酬、受伤补偿等切身相关的问题,公会都会帮群演打理解决,“横漂”也有《演员公约》13条需要自觉遵守……培训结束后,每个报名者都加入一个通告群,报戏、公益培训等通知都会发到群里。

  下午4时40分左右,我们终于领到了“演员通行证”,成为一名“持证”演员,可以拿着证件进出拍摄景区了。

拍戏

“闷”在戏服里走走停停

  拿到证了,什么时候可以轮到拍戏?没有经验会不会选不上?我们在通告群里看到,每晚8时,群管理员会发出通告提示报名,这时候就要“拼手速”了。

  所谓“通告”,就是简单一句“预报名开始”,没有任何说明。什么剧组,去演什么,选多少人,要拍多久?我们还想着要“挑一挑戏”,没想到就在犹豫的1分钟里,176人的群里已经有92人报名,有的还备注了“两天没拍”等信息。

  看到如此火爆的报名场面,我们有些着急了,忽然想起演员公会培训时曾说,新人会优先安排一次拍戏,赶紧报名并备注“新人”,但排序已是第101名。晚上9时38分,管理员公布了入选名单,并通知第二天上午7时50分到演员服务部集合。我们的“新人”身份果然受到了关照,入选的22人里排位第一。

  终于要拍戏了,怀着激动的心情,第二天7时10分左右,我们就来到横店镇国防路上的演员服务部。门口已三三两两站了一些人,我们以为大家都来这么早,上前了解才得知,并非来自同一个群,许多剧组群演的集合地点都选在这里。

  领队准时召集集合,核对演员证后我们乘坐大巴前往剧组宾馆统一化妆。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今天拍的是一部古装仙侠剧。化妆主要是发型发饰。我们第一次戴上头套,说“戴”,其实得用胶水粘住,特别是两个鬓角,加上几个发卡拉着头皮,顿时感觉脑袋又热又紧。

  全部群演化妆结束,已是9时30分,随后大家再次乘车集体前往拍摄场地。这天的气温是34℃上下,领队带我们到剧组后,安排了一个阴凉的房间给大家休息。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桌椅,累的时候只能到室外走廊里坐一坐。有经验的群演带着一把折叠椅,等待拍戏时可以舒服地或坐或躺,还有人带上了小电扇和扇子,看得我们羡慕不已。

  我们畅想在这部仙侠剧里,应该可以扮演一名翩翩公子,白衣飘飘、玉树临风……但所有的幻想在领到服装道具的时候烟消云散——上身内衬、外衣、外套三件棉麻式样的厚衣服,下身厚裤子,系腰带、戴帽子,还有一个包袱背在身上。是员外,还是书生,或者侠客?这都不重要,因为我们作为群演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街上充当背景的“路人甲”。

  从头到脚都“闷”在古装戏服里,30多度的天,我们很快就汗流浃背,帽檐全部浸湿。等啊等,远处拍摄现场,摄影师已经换了许多次机位,现场副导演协调拍摄的声音一直在片场响起,然而我们这一波群众演员一直等到吃中饭,也没有轮到开拍。剧组盒饭两荤两素,营养充分,配的冰镇绿豆汤此时更是解暑“神器”,我们一连喝了3碗。

  等到下午3时,总算开拍了!群演们来到街上“营造”人气,短短一段街景里,来来回回自由走动。看到主演出场,我们很想凑过去瞧瞧,但群演一般只能远远地当个路人,即使从主演边上走过也不能靠前,更不能长久驻足围观。

  停停拍拍,前后两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当天拍了什么戏份。接到通知群演可以收工了,我们急不可待地脱下一身厚衣服,直呼当群演太辛苦了。同行有经验的群演却说,今天的戏算非常轻松了,多数时间在休息,算一算真正上场拍摄就个把小时。

  走出片场已近晚上6时,又到剧组开饭时间,一下午的闷热,我们就想赶紧摆脱这身行头,便没有领取盒饭。大家交回服装道具,再集中回宾馆卸头套。归还时,剧组一一做清点核对,如果有遗失一天就白干了,比如一个发套就可能要赔偿上千元,这些领队都事先做了特别强调。

  最后,大巴送我们回到演员服务部,此时已是晚上7时左右,群演的一天工作结束了。

对话

努力了就有成功的希望

  回演员服务部的车上,我们听到有个东北口音的大哥说:“等会儿到地儿大概7点钟,咱们赶紧回家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等8点钟再报戏,今天这时间正好啊。”

  我们遇到的每一个群演,都非常用心。想起早上在演员服务部门口集合前,我们听到有个小伙子跟同伴聊天:“凌晨2点钟我就过来了。”于是我们好奇上前打听:“接的是什么戏,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我没报到戏。”这位名叫万祥的00后小伙子略显失望地回答。“没戏为什么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我们不禁好奇。万祥的答案是:捡漏。很多剧组凌晨两三点就开始集合准备,所以总会出现个别群演赶不上,这时候他就正好能补缺。这是个笨办法,很辛苦,但是相对每天坐等群里报戏,有机会拍更多的戏。

  “昨天群里没有报上戏,这回运气也不好,半夜没遇到在这里集合的剧组。”万祥看到我们集合后,特地跑上前询问领队是否有人没到。得到否定答案后,万祥走过我们身边,笑笑说:“白天一般不太能捡漏。”说完,他又走向同伴继续聊表演,等待新的剧组集合。

  在片场拍摄时,见我们的问题有点多,在得知我们是“新人”后,00后吉林小伙子韩博成热情地传授起经验来。他才到横店当群演3个多月,拍过50多部戏。“我家里经济条件不错,当演员是来追梦的。”韩博成告诉我们,演员公会为群演铺设了“晋升”道路,他当下的目标是考上“特约”,有更多露脸出镜的机会,然后继续努力成为主演。

  “今天的古装戏还算好了,你看我们身上就三层衣服。我演过士兵,要穿十几斤重的盔甲,晴天更闷更热,碰上剧情需要‘下雨’,凉快是凉快了,但盔甲可能变成几十斤重,跑起来都吃力。再像战争剧的话有火有烟,还有爆炸点,现场一阵阵的热气,躲都躲不开。”韩博成笑着安慰我们说,这次的拍摄环境非常舒适了。

  贵州小伙阮静,是一个会给自己“加戏”的群演,在出租房里经常学习揣摩演技。上场拍戏,我们和大部分群演就在大街上走动,他自告奋勇选择当一个店铺老板,时而在店铺门口吆喝,时而走到街上“拉客”,跟路人聊几句。拍摄间隙,我们问他:“群演怎么演又没有要求,你这么卖力也有可能上不了镜,有必要吗?”

  面对这样“功利”的问题,阮静认真地回答说:“当然有必要。群演有干不下去的,也有出名的,这都靠自己努力争取。”他说,今天的拍摄,你如果不想有任何进步,可以站在大街最边缘随便走走,现场没人会批评你,但也可以当作一次表演的实地练习,或者还可以走到这部戏的主演身边去争取上镜的机会。阮静有点神秘地告诉我们:“在主演边上,做一些演技性的动作或者表情,运气好的话或许有一天会被导演看中呢!”

  上妆麻烦、服装闷热,等待一天只演上一两个小时,最终成片里还不一定有自己的镜头……一天时间里,我们体验了当群演的辛苦和不确定性,也真切感受到群演们对演员梦想的追求与热爱。横店的光影世界里,满是成长上升的空间,他们怀抱希望紧紧把握着每次机会。


浙江日报 亲历 00008 我是“路人甲” 2021-08-25 浙江日报2021-08-2500005;浙江日报2021-08-2500006;浙江日报2021-08-2500007;22957183 2 2021年08月25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