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坛一奇才,洒脱必常青
郑梦莹
人物名片:常青,浙江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浙江油画院负责人,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导
早前,通过资料检索,我对常老师大概有一些抽象的设定。画家常青,美院教授常青,画院院长常青……他头上顶着的标签,大多与艺术相关。
“艺术”之下,还少不了“才情”二字——全山石形容他,“很有艺术天赋、很有艺术潜力、很年轻并且十分勤奋有志”;许江评价他,“画坛一奇才,洒脱必常青”。
那么,如果要把抽象转为更具象的设定呢?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与常青约在他的工作室见面。
从天府之国到江南水乡
“常老师,日常生活中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就吃饭、工作、睡觉,很普通。”常青这句话,破防了我此行前内心隐约的不安——艺术家也可以很接地气。
想让他切换频道,从“普通”到“不普通”,也容易——聊画,聊艺术,他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边走边聊,他带我在他的工作室转了一圈。也许是画家自带空间规划师功能,从创作空间,到会客区,到休闲区,每一寸被他安排得明白。常青很讲究。
“这幅画,画的是我在美院绘画艺术学院最后一次参会的场景,这些都是我同事。”常青指着一幅长5米的巨幅“会场画”说。画面中聚集着几十号老师,人头攒动。有的只是寥寥数笔,却是个顶个地像。我暗自思忖,要达到这种“神似”,一是画者要具备强大的美术功底,二是须对画中人有细致的了解和揣摩。这样看来,常青也很是重情义的。
2020年初,常青调离美院,组建浙江省油画院,转赴另一番天地。省油画院以打造成国内外高端艺术人才集聚区为目标,也将是省内唯一的集油画创作、展览、理论研究等于一体的新兴文艺聚落、艺术家驻地。“我把这幅画看做是告别之作,也作为一种留念。”他说。
午饭时间,常青端上一碗清汤寡水的细面条,用十分钟时间便打发了自己的胃,吃得还特别香。十多岁开始便从成都来杭州求学、生活的他,饮食口味已经日渐清淡。
相较于饮食习惯,乡音乡情则更难改。攀谈之间,如果稍加留心,就能听出,他的言语中还是会不由自主蹦出四川口音,夹杂着一股侠气和率真。
想必巴蜀之地和天堂杭州都有先天共通之处——浪漫,才使得艺术范儿的气质在常青身上与日俱增。这一点,不像口味,也不像口音。可也正是这一点,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特质。
为时代造像
1987年,还在读大三的常青凭借油画作品《碗》,一举成名。与此同时,他也成为开创中国静物画派第一人,掀起油画界“古典风”时尚。
相较油画的一般画法,古典技法显然比较“苦”。少了一些大虚大实,却更耐看,还原度更高。为什么要选择这种风格?“这种画法当时中国没有,那我就要去尝试。”常青的理念很是简单。
这种细致入微的风格,也被一脉相承下来,融入到他现阶段的创作中。
近年来,常青更为人们所熟知的,是创作了一系列国家重大题材绘画作品,包括《未名湖畔(一、二)》《新中国从这里走来》等,都是主题展览的“熟面孔”。
《新中国从这里走来》是常青新近完成的,描绘的是1949年初春,中国共产党“五大书记”成功指挥完三大战役,离开西柏坡“进京赶考”的一幕。
十多年前曾看过一部与西柏坡有关的纪录片,至今让常青记忆犹新。画面中,七届二中全会即将召开,领导人相继步入会场。“毛泽东是昂首挺胸、阔步走进去的,两只胳膊前后甩开。当时我就萌发了一丝创作这个题材的念头。”常青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比划着动作给我看。这神态,这豪迈,也顺其自然地被他融入到了这部作品中,“就是要画出旧中国结束了,崭新的中国即将来临的感觉。”
在长达一年时间里,常青海量搜索资料、看纪录片,搜集了上千张旧照,还跑到西柏坡进行了为期3天的考察。为了有更多视角,他还上网用地图“勘探”当地风貌。“虽然画中的山川沟壑、人物等,与实际不一样,但扎实的准备能让创作者对作品形成更好的认知。”常青说。
于是我们看到,虽然在真实历史中,“五大书记”未曾如画中所描绘的这样,同时并排走在西柏坡的路上,但在《新中国从这里走来》中,一切并无违和感。前景的路,中景车队、人马护卫队,远处的山川,空中翻转的云层,多元的层次使得人物作为主体更突出。天、地、人物、景物……真实又不失浪漫。
从这一意义而言,常青成为了一个真正“为时代造像”的艺术家。“林风眠等老一辈艺术家创立国立艺术院时就强调‘创造时代艺术’,现在我认为依然是这样。”常青说。一年多来,省油画院艺术家秉持这一理念,已经创作出《五四运动——红潮》等一大批反映现实、讴歌时代的力作,“这就是新时代艺术家的使命。”
“游向对岸”
如果用某种风格来定义常青的画,应该是什么?我以为是——“无常”,因为多元,所以定义很难。
常青曾是油画专业教师,也教授中国画;他用画笔创作,也用数字绘画创作。水墨画、布面油画、纸本线描……翻看他的作品集,形式丰富、风格各异。
除了形式,题材是更实质的“无常”。从古典画派的静物、人像,到历史画,到出行时看到的诗和远方,凡眼见的,都可能被纳入他的笔下。
比如,如今他更着眼于身边的人,亲人、同事,路上看到的陌生人,画画累了去按摩店放松碰到的盲人按摩师等。所以,“身边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定格到常青的画中去了。
“我希望自己是一个更加纯粹的画家,不为流派的风格、文化差异和文化传统所累的画家。”这是他对自己的期许。
但交谈中,他也坦言,随着年龄日渐增长,精力越来越有限,心里必须更清楚“画什么是最有价值的”。他所谓的有价值,一方面是创作重大历史题材作品,“为时代而创作”,一方面是回到现实生活本初,“画最熟悉的事情,抓住我们这个时代最经典、最有特点的小瞬间。”
2020年5月,他曾办了一场画展——《唤醒》,展出的多是疫情期间他居家创作的一些色彩明快的事物,唤醒个性,唤醒力量,也唤醒灰霾的生活。
50岁的常青的画作,想必是20多岁的常青所看不上的。“年轻时我更喜欢思考生死,认为这些鲜亮的东西不够艺术,甚至有点俗气。”常青解释。但今天的他,也想说服当年的自己,“当初你只是年轻。人生不同阶段,一切都自然而然,这就是经历赋予生命的丰富多彩。”
他把这“反向的叛逆”形容为“游向对岸”——每一阶段都做真真切切的自己,公平公正地看待不同阶段的成长,然后对自己说,活得如此丰富,你赚了。
交谈结束,原本抽象的“艺术家”形象,渐渐明朗起来。
“热带植物”四个字,自然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没错,是层层叠叠的热烈和盘旋而上地坚韧成长。这也恰印证了他的名字,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