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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马涧摘杨梅

  于我而言,一颗酸酸甜甜的杨梅,是五月最不可或缺的“头牌”水果,也是家乡对身处异乡的我最为温暖的馈赠。

  每年5月中旬,兰溪马涧姑丈家早熟的杨梅已零星开摘,我在杨梅山上度过一个又一个童年。

  摘杨梅是件挺辛苦的事,我们踏着露水往杨梅山上赶,差不多东方泛白时,刚好到达采摘地,隐隐约约的公鸡叫一阵比一阵密集。

  姑丈将一根手指粗的尼龙绳捆在自己腰间,一手拿绑着的铁钩,脚上的解放鞋一步一滑地踩在潮湿的杨梅树干上,每移一步,就用铁钩往树丫上勾一下。姑丈1米8的个子,200多斤的体重,每移一步都压得树枝摇摇晃晃,但并不影响他的速度。不多时,5斤装的杨梅篮就放得满满当当。接过竹篾篮,解下绳子又换上一个,轻轻地将绳往下一拉,姑丈就心领神会地往上收绳,然后开始采第二篮、第三篮……

  紫红色的杨梅汁从竹篾的缝隙间溢出来,将竹篾浸得温润无比,青中带黄的细竹丝已被染得五彩斑斓。衣服满是杨梅汁,深深浅浅,我想生活的底色也大抵不过如此,美好的日子从来都是“多汁多彩”。

  10多岁的我甚是喜好“上蹿下跳”,摘到细小枝端的杨梅。由于太阳晒的时间足够长,枝头的杨梅也更为鲜艳欲滴,这样的杨梅往往用来“装点门面”。“醉色染成馋客面,馀涎流出美人脂。”李渔大师对杨梅的痴,也不过这般光景。

  早上8点不到,梅农已经将一天要卖的杨梅采摘完毕,或挑或拎将杨梅搬运到集市上。大家云集于泥泞公路两旁,饥肠辘辘的乡亲们,一边嚼着煮土豆烤番薯等干粮,一边翘首期盼着散客或收购人员。数公里长的杨梅摊前聚集了大量水果贩子,不到一上午,上好的杨梅就被抢买一空。有现金将衣裤袋塞得鼓鼓的,亦有手握着数张送货单的,大家或哼着小曲或弹着响指,肩上斜横着扁担,两头杨梅篮来来回回地晃荡着,心满意足地回家。

  自打我记事以来,杨梅就成了姑丈家最大的经济收入。原来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竹篾做的杨梅篮,随着时间的推移,过渡到上世纪90年代很是盛行的包装袋篮,到现在的物美价廉的塑料筐篮,2斤装、3斤装要比原先的5斤装更符合现代人吃个新鲜的需求。

  每次去马涧,我们会带上“祖传”的竹篾篮。上了年纪的梅农总是投来羡慕的目光,“哝,那个才是真家伙好东西,像这种纯篾青做的杨梅篮,没有50斤毛竹,怎么也编不成。”放在竹篾篮的杨梅,就地随手拔几株浪犁萢(一种蕨类草)盖在上面,就像放在天然的冰箱内,储存效果不错,很少会招小蚊虫。

  “炎炎火树照千山,南客应同荔子看。”杨梅不光兰溪有,但我只对马涧成山成片的黑炭、东魁杨梅一往情深。家乡的味道,就是这么喜欢得不可救药。贤惠的妻子,对我的“心头好”细加保养,她时常拎着简洁明亮的杨梅篮去菜场,这倒也使“空档期”的竹篮物尽其用。

  所谓杨梅烧,只不过用刚采摘的杨梅泡在高粱土烧酒里,有时候为了增加口感,添几勺白糖,一般浸泡3个月后可以食用。相比高粱烧,杨梅烧更为清淡,好似广东的米饭泡白酒。劳作一天的父亲,总爱喜滋滋地喝上半斤杨梅烧,父亲挥汗如雨,头上缭绕着阵阵热气,这是一种蒸蒸日上的农村生活。一年夏天,回老家偏偏中暑,捏着鼻子吃了父亲亲手泡制的3颗烧酒杨梅。不多时,衣服就变得汗渍渍的,人也精神多了。

  这几年回去摘杨梅,惊喜一年比一年多。大如乒乓的东魁杨梅一个个分装在保鲜盒里,再邮寄到全国各地的“吃货”手里。曾经,由于“山高路陡”,梅农们只能靠手拎肩挑,到周边的金华、浦江、义乌等地零星换点盐钱。兰溪的干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杨梅文化节、网络直播带杨梅……活跃的干部们想尽一切办法念好“杨梅经”。致富路上,好客的乡亲们也是铆足了劲,农家乐、小民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诱人的鸡子粿、烂松菜豆腐、游埠豆浆等兰溪“土货”让杨梅采摘游增色不少。

  从杭州出发,在G25长深高速马涧出口下,也就两小时。路近了,马涧采摘杨梅自然就更为方便了。“多介绍一些朋友回来”,我又想起了乡亲们的嘱托。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03 马涧摘杨梅 2021-05-30 浙江日报2021-05-3000014 2 2021年05月30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