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面对热闹的双11“大战”，资深阿里人刘寒此时却觉得“有点闲”。

　　去年可不这样。双11前两个月，来向他求教的企业应接不暇，从推什么产品到怎么拍图片、再到如何定价，问得事无巨细。而如今，画风变成这样——“寒哥，你看我这个方案可以吧？”

　　从阿里资深员工到脱贫特派员，今年是刘寒担负新使命的第二年。2019年6月15日，他从杭州出发，辗转近12个小时后，抵达湖南省邵阳市城步苗族自治县，这是一座秀丽的湘西南小城，也是国家级贫困县。

　　同一时间，阿里巴巴员工牛少龙、尹贻盼、聂星华也分赴国家级贫困县——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普安县、甘肃省陇南市礼县、山西省长治市平顺县。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均在阿里工作超过12年。在经过层层面试、严格筛选后，他们从1000多名阿里资深员工中脱颖而出，从此有了一个最骄傲的“花名”——阿里巴巴脱贫特派员。

　　上山下乡

　　为备战今年双11，10月中旬，保贵带着团队小伙伴来了一趟阿里巴巴总部，参加为期3天的集中培训。

　　这是普安县百惠商贸有限责任公司第二次参与双11活动，但对公司负责人保贵来说更像是第一次，“去年我们连怎么运营都不知道，今年，十几人的团队可以做双11的活动策划了。”

　　改变发生在牛少龙来到普安县之后。牛少龙在阿里主要负责云贵川渝四地的乡村市场业务，得知要选派脱贫特派员，他第一个报名：“我要带着阿里的理念、资源、技术和方法，到国家需要的地方去，做有价值的事。”

　　“普安县有高铁站，架在七八十米深的大峡谷上。”这是牛少龙对普安县的第一印象。当天，他下了火车就直奔普安县政府，县政府门口竖着一块倒计时牌：距脱贫攻坚任务完成还有202天。

　　牛少龙被任命为普安县脱贫攻坚副指挥长。头个月，他跑遍县里12个乡镇，最远的地方开车加走山路要两个半小时。

　　经过这一路跑，牛少龙发现，普安县“宝贝”不少，比如“普安红”是当地知名红茶，但出了普安，几乎无人知晓。全县唯一一家刚成立的电商企业，是保贵的淘宝店铺“普安农庄”，等级还是初级。“发展潜力很大。”牛少龙来了劲头。

　　距牛少龙700公里外，新上任的城步县县长助理刘寒也在跑山，动辄就在七八十公里的盘山路上“练车技”。3个月下来，光是车子就跑坏了两台。他说，出发前马云曾叮嘱：最开始要“多看多听多跑，少发表意见少动手”，果然，多跑之后，城步县每个村产什么、如何产、能产多少，刘寒心里越来越有底。

　　上山，下乡，脱贫特派员们越跑越接地气。

　　尹贻盼去的是甘肃礼县。他原本以为，四县中礼县的产业基础最好，当地最有名的农产品苹果，2014年前后就开始通过电商渠道销售。但是深入了解后，尹贻盼发现，其实这里很缺乏电商运营人才。

　　于是，尹贻盼开始在当地组织电商培训。

　　做强产业

　　今年，位于城步县的湖南汇蜂农业发展有限公司首次参加双11活动。该公司负责人王铸钦注意到，从10月31日开始，5月才开的淘宝店铺——“城步蜂舞南山土蜂蜜”的销售曲线已经开始上扬。“多亏了直播！”他说。

　　刘寒担任脱贫特派员后，城步县不少企业学会了直播运营。

　　去年9月，城步县开出“城步芝麻官”直播号，刘寒和当地县委领导一起做直播，成了淘宝上第一对县长直播组合。

　　创举背后是坚持。在此之前，刘寒前后召集了几十位本地年轻人尝试直播。因为长时间无人买单，鲜有人能坚持超过20天。“对着空气说上四五个小时，确实不容易。”刘寒说。

　　但刘寒看准了直播的潜力。接下来的半年，他白天忙县里的工作，18时准时开始直播，一直到深夜，周末又穿梭县内各地选品。

　　很快，刘寒有了关键性发现，“最开始我想通过直播快速解决销售问题，没想到却发现了产业基础问题。”刘寒说。

　　最明显的就是物流。

　　当时，城步县发出一单包裹，平均物流价格在12元上下，而能卖出的农产品基本上也就是这个定价。“我们不可能让消费者一直为情怀买单。”他召集当地物流企业负责人商量：直播一旦做起来，单量会很多，眼下要做的，是把物流成本降下来。

　　有人不理解刘寒，甚至拉黑了他的微信。但也有物流负责人选择尝试，将信将疑地将单价下降到5元，后来又主动降到3.5元。半个月后，近1000单直播订单发出去了，两个月后，城步县的物流成本降至每单2.5元。

　　更重要的是，城步县整个电商格局正发生可喜变化。仅从直播看，全县能供淘宝头部主播选品的产品已近80款，其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把产业做起来是硬道理。”在聂星华去平顺县之前，当地规划的三大主导产业是旅游、新能源、中草药。他到后，沙棘变成第四大产业。

　　平顺县位于太行山区，调研期间，聂星华无意间发现了一片野生沙棘林，他立即联系蚂蚁森林的同事，一片5000亩的沙棘生态公益林项目很快落地。

　　“沙棘每年春秋两季能种植两次，每次种植周期在50天左右。”聂星华说，沙棘种下两三年后就会迎来盛果期，他希望，种下的是一片致富增收的产业。

　　诚然如此，除了蚂蚁森林后期追加的2万亩沙棘经济林，平顺县也计划扩种10万亩沙棘林。平顺县西沟乡西沟村还在抓紧对一家核桃露厂的生产线改造升级，转向加工沙棘汁、沙棘茶、沙棘原浆、沙棘苏打水等产品，最快今年底可投产。

　　留下种子

　　今年2月，平顺县正式退出贫困县行列，实现脱贫摘帽。而东北人聂星华也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当地方言。

　　今年5月，首批脱贫特派员的一年派驻期接近尾声，平顺县委、县政府专门向阿里巴巴致函商请延长任职期限。函中写道：在脱贫特派员聂星华同志的协调配合下，2019年，全县电商产业销售收入达1.092亿元，13.4万农村人口、5.1万贫困人口从中受益。推动小微个体电商从最初的30余家发展到近400家。

　　聂星华选择再留一年。“前期更多是我们在做事情，现在要帮助当地孵化致富带头人，让专业人做专业的事，土生土长在当地。”他说。

　　不约而同，其他3位阿里脱贫特派员也选择留下。

　　在尹贻盼的电商培训课堂，年纪最大的学生是礼县永兴镇龙槐村村民张加成。

　　参加培训前，59岁的张加成问尹贻盼：“你的培训真的有用吗？苹果快熟了，地里挺忙的，真的有用我才去。”

　　“你要是愿意相信我，就来一下。但有个条件，必须认真学、真正落地。”尹贻盼与他“约法三章”。

　　张加成每天坚持直播。去年，通过直播卖苹果，他挣了3辆车：电动车、三轮车、小汽车。今年，在外务工的儿子、女儿都回来跟着他学直播。今年国庆假期，张加成卖出了2500公斤苹果。

　　城步县的年轻人也回来了。

　　刘寒告诉记者，现在，县里有七八名自己培养起来的主播，每天能卖出几十单产品，这远比一个淘宝头部主播带来的短时效应更有意义。“从借助外力到产生内力，我在做一件每天都能看到变化的事，每天都会有成就感。”他说。

　　在普安县，电商服务中心“开张”，免费为当地企业、电商创业者提供指导和服务。“产业是脱贫致富的核心抓手，但产业背后一定是人才、教育。”牛少龙告诉记者，马云公益基金会在普安县投入3000万元，正在建设5所马云乡村寄宿制学校，今明两年，当地的教育资源将实现整合。

　　今年4月，阿里巴巴又向全国7个地方派出了第二批共7名脱贫特派员，派驻期两年。

　　就在上周，11位阿里脱贫特派员首次聚会，畅谈体验。牛少龙的感慨最能够代表他们的心声——

　　“帮老乡们致富没有尽头，我要用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尽可能做多一点、做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