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近现代绘画史上，素有“北齐南黄”之说，“北齐”指的是居住在北京的花鸟画巨匠齐白石，而“南黄”说的就是浙江的山水画大师黄宾虹。两位大师既是中国传统文人画系统的继承者，又是引领中国画迈出国门、走向国际的开拓者，是中国近现代绘画史上的一代巨擘。

　　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1936年，73岁的齐白石游历四川，在川结识黄宾虹，这是两位大师的第一次相遇。84年后的今天，两位大师的作品又一次在杭州相逢。浙江美术馆以“秋蕊香”为主题，聚焦齐白石、黄宾虹晚年成熟时期的花鸟作品，首次将两位大师的花鸟画作品对比展出，双峰并峙，美美与共。通过比较作品内涵的审美趣味和价值取向，探究其绘画语言、艺术风格形成的内在理路，总结齐白石、黄宾虹花鸟画艺术在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方面的成功经验，借以探讨中国花鸟画在当代传承、发展及创新上的可能性路径。

　　与以往不同的是，浙江美术馆以馆长论坛的形式代替传统开幕式，浙江美术馆馆长应金飞、北京画院院长吴洪亮、浙江省博物馆副馆长许洪流倾心交流，就展览及艺术领域的话题进行了激烈的思想碰撞，向观众阐释展览的策划思路、学术观点、特征和亮点。

　　我们梳理了三位馆长的对谈纪录，并将其中的精彩看点进行整理、发布。

　　北齐南黄，相遇西湖

　　吴洪亮：这次展览是20世纪两位大师的一次有效相遇。做研究和做美术馆有一个很大的差异，研究是把表面的问题往深处做，美术馆则是在研究的基础上把深的东西用通俗可视的方法表现出来。做展览，我喜欢的一句话叫 “熟中生”。大家对黄宾虹熟悉吗，对齐白石熟悉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两个人的花鸟画有何异同？我们不熟悉，黄宾虹的花鸟画就更不熟悉了。平时我很少看到黄宾虹的花鸟作品，这次在浙江美术馆看到，感到非常惊艳，他提供了一套我们非常不熟悉的花鸟画范式。这么大量的齐白石花鸟画来到杭州也是第一次，跟黄宾虹的花鸟画对应起来，可以发现两位大师完全是用不同的路径来阐释同样的牡丹、禽鸟。

　　齐白石的艺术源于两条路径：一条是民间。齐白石是湖南湘潭人，从小在湘潭长大，接了那边的“地气”。还有一条源于海派。我们都知道齐白石和吴昌硕的关系，尤其是海派的花鸟画在齐白石身上进行了一次交融，而齐白石又进行了创新和开拓。所以齐白石的花鸟画既有民间艺术的俗艳之美，也有来自传统又被现代改良过的市井之美。

　　许洪流：黄宾虹花鸟画的艺术特点，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淡”，意淡、淡雅。黄宾虹的山水画很浓重，但是花鸟画却很淡，不过两者在技法上是相通的。比如他画山水画有很多渍墨法，他的花鸟画同样多 “渍”法，不过渍的是水、是色，所以虽然淡，但是厚重、不单薄。董其昌一生崇尚“淡”，黄宾虹和他是相通的。“简”，简洁，而不是简单。这是传统文人画的共同特点，黄宾虹做得很到位。“拙”，稚拙。这可从两个方面去体会：天趣横生、出人意表。“浑”，浑厚。这一点特别需要从整体去感受作品，不要过分关注局部，所谓“唯观神采，不见形质”。黄宾虹的书法功底非常深，书法讲究的是笔势生动，所以他的画能浑然一体，作品有一种浑厚之气。

　　打通语境，美美与共

　　应金飞：不管做什么类型的展览，我觉得都应该有国际视野或者全球性的话语体系。哪怕策划齐白石和黄宾虹的展览，我也希望能够在这个系统之外来观看他们的作品。举一个不成熟的例子，所有对话都要打通语境，就像英语里面的一个词，到我们中国也需要一个词来翻译对应。不管是写意，还是表现主义，它指向的都是人的精神层面的绘画方式。

　　吴洪亮：去年在齐白石论坛，我提了一个概念：为什么西方现代艺术的逻辑能对到齐白石？为什么毕加索、马蒂斯能对到齐白石？20世纪初，当西方的古典绘画走到了一个相对尽头的时候，他们在找艺术本体生发的可能性，那就是自我表现。所以毕加索去找非洲的木雕，马蒂斯去找中东的艺术，他们都是在寻找未来的动力。而齐白石生长在湖南湘潭，那个地方天生就有民间的力量，某种程度上也许是必然的，也许是偶然的，他们在审美体系中相遇了。今天在全球化的价值里，本土的力量就是全球的力量。

　　许洪流：人类审美观的形成，固然很复杂，但生理结构肯定起着很重要的作用。中国人和外国人都是人，生理结构相同，因此在审美方面天然地存在很多共同点。如果有一点隔阂就是文化的隔阂，交流多了之后，这个隔阂也就没有了。黄宾虹的艺术，在其生前身后都很能为国外接受、欣赏，就说明了这一点。同时从文化的角度看，黄宾虹又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吴洪亮：不同地方的美术馆、博物馆能走在一起很不容易，今天的展览是一次打破壁垒的完美合作，有点往前走的意思。国内的美术馆界，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后进行国际交流有一定难度，我们最应该做的是互相开放、互相交流，下一步在开放的基础上做更深的研究，然后再惠民。

　　许洪流：应该资源共享。资源共享有两个意思：一是展品的问题。观众的文化素养在提高，审美水平也在提高。我们要办一个好的展览，没有资源共享不行，即便是藏品以百万计的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要办好一个展览，也常常需要借助别人的藏品。二是人的问题。一个好展览，一半取决于展品本身，另一半取决于策展人的水平，策展人能否把展览意义揭示出来是非常重要的。

　　应金飞：美术馆、博物馆最重要的资源是收藏体系。我们美术馆虽然有25000多件作品，但是我拒绝回答哪一件作品是镇馆之宝。体系、特色才是镇馆之宝，一定要构建一个完善的体系，我把这个体系叫做“有机美术馆”，从策划展览开始，到进入典藏体系，我们建立一个菜单，这个菜单是针对公众、国际交流的，这样以后交流的时候就会更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