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之有东南，实国于杭。官府名园，星罗棋布，民庐坊巷，鳞次栉比”，这座《武林坊巷志》记录下的名城在几百年后迎来了它的高光时刻。

　　杭州市统计局最新发布的信息显示,2019年末杭州全市常住人口达1036万人，比2018年末净增55.4万人。

　　由此，杭州成为浙江首个人口超千万的城市、中国第16座千万人口城市，也是长三角城市群中继上海、苏州之后第三个达到该规模的城市。

一年新增55.4万，意味着什么？

　　“杭州人口破千万”的官宣，是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特殊时期发布的，消息看似被海量的疫情信息湮没了。其实不然。媒体早前就做过一轮预测，新一线城市中郑州、西安、杭州、南京，哪些城市最有可能加入“千万俱乐部”，杭州的入围被认为只是时间问题。

　　人口规模，是一座城市综合实力的重要体现。像杭州这样常住人口破千万的城市国内有多少？

　　记者梳理后发现，目前中国境内一共有16座千万人口城市。其中，除了“北上广深”4个一线城市外，还包括重庆、成都、天津、武汉、苏州、郑州、西安等所谓“新一线”城市，以及石家庄、哈尔滨等省会城市，还有南阳、临沂这样的人口大市。

　　即便在全世界，人口千万级以上的城市也不过20多座，除了日本东京都市圈人口数量达到3700万，印度德里总人口2500万，孟买总人口2104万，其余印尼雅加达、泰国曼谷、韩国首尔都在1000多万。

　　在人口自然增长缓慢的大趋势下，高水平人才的流入是杭州先进产业发展的自然结果，能够使这个地方获得更多的人力和资金资源来进行城市建设和产业发展，从而拉动消费，有效提高城市的竞争力，形成正向反馈，在这一轮城市竞争中占据上风。根据浙江省统计局发布的《2019年浙江省人口主要数据公报》，2019年浙江11个地市的人口全部是净增长，其中尤以杭州表现最为突出，一年新增55.4万人。

　　55.4万新增常住人口是一个什么概念呢？在丽水有个侨乡青田县，人口数就是55万。也就是说，去年涌入杭州的人口相当于青田一个县城人口。

　　人口规模破千万对一座城市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人口向杭州集聚？这不仅仅是学者们研究的课题，也是老百姓关注的话题。某知名问答平台上“你觉得杭州这座城市怎么样”的讨论有800余个回答；微博上，网友们也对杭州人口破千万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不要大而拥堵，要小而精致”“破了一千万，不要单追求数字，也要追求一下新杭州人的幸福感”等。

破千万≠超大城市

　　早把棋局布，兵贵半步先。杭州的胜出，与其近年来招才引智的先手棋不无关系。

　　“本科1万元、硕士3万元、博士5万元”，2019年杭州持续发布人才政策，真金白银招揽人才的效果立竿见影，智联招聘、猎聘等多个平台的数据显示，杭州人才净流入率、互联网人才净流入率等指标在全国遥遥领先。

　　杭州，2015年成为我国第10个GDP总量跨越万亿元的城市，2016年一场G20峰会更让这座拥有阿里巴巴、吉利、网易等“当红炸子鸡”的城市成了网红城市。每个周五下午，杭州很多网约车司机都会不约而同地往阿里园区赶，接上“双城生活”的阿里人一单生意赚的钱，要远胜过在市区堵半天。

　　网红城市光鲜的成绩单背后，隐忧也若隐若现。有学者直言，杭州离真正的大都市尚有一段不远的路。

　　近些年，在全国各大城市GDP排行榜上，杭州被成都和武汉赶超。“电扇厂、自行车厂、电表厂、杭丝联、浙麻、杭一棉、杭二棉、新华造纸厂、杭州食品厂，从前杭州的轻工业各门类工厂都有，而且在全国小有名气。可这些年几乎都看不到、听不到了。”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的这番感慨发人深省。相比于数字经济的一骑绝尘，制造业这块短板实打实地拖了网红城市杭州的后腿。

　　“迈过了千万的人口规模，并不意味着杭州就是超大城市。”浙江大学区域和城市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陈建军指出。

　　根据国务院发布的《关于调整城市规模划分标准的通知》，我国的城市以城区常住人口为统计口径。据此，杭州目前10个市辖区（上城、下城、江干、拱墅、西湖、滨江、萧山、余杭、富阳、临安）的常住人口有843万，加上钱塘新区、西湖风景名胜区两个功能区，杭州带“区”字的行政单位常住人口为911.9万。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目前我国城区人口超过1000万的超大城市还是北上广深，杭州和重庆、武汉、天津、南京、郑州都还只是后备队员。

　　“四五年前我们团队就做过研究，认为杭州最佳的常住人口是1068万，最高不超过1200万。”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导米红至今仍坚持这个观点。

　　“城市发展，人口不是越多越好。如果人口容量过载，杭州的教育、社会保障、医疗甚至文化设施跟不上，城市居民的舒适感会打折扣。人口快速聚集也会造成就医难、入学难等问题。”米红说。

　　“高成本最终会摧毁你的竞争力。而且现在有了高铁、网络、高速公路，活力分布的时代已经形成了，但不会聚集在高成本的地方。”任正非的感叹，对于城市又何尝不是如此？

探索人口跨区域自由流动

　　2019年被称为都市圈元年，这一年国家发改委出台了《关于培育和发展现代化都市圈的指导意见》，在顶层设计层面为都市圈发展提出了指导意见，这标志着我国城镇化发展步入下半场，正式进入都市圈时代。可以预见，未来10年我国新增城镇化人口将继续向都市圈集中。

　　2020年伊始，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打破了人们的生活。有专家指出，后疫情时代将从根本上减少大规模人口流动。疫情过后，都市圈间的“新移民”争夺战将更为激烈，网红杭州还能继续稳坐上游吗？

　　浙江大学教授周丽萍认为，杭州成为一个人口过千万的城市后，人口流动会大大增加，杭州与杭州都市圈中其他城市间如何实现人口的有效流动？目前来看有不少管理制度方面的限制，需要改革破题。

　　浙江省发展和改革研究所研究员吴可人告诉记者，她近期在调研疫情时期浙江人力资本的课题，杭州的诸多新尝试值得肯定。比如控疫情和保经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具体如何落实？企业要开工，工人回不来怎么办？杭州的创新做法是：用专列帮助企业把工人运回来。2月16日晚10时07分，全国首趟复工人员专列由贵阳北抵达杭州火车东站，专列上近300名复工人员都拥有一个健康码，既确保没有疫情输入风险，又为企业解了燃眉之急。

　　从全国最早启动一级响应开始，到人性化集中安置隔离人员，再到透明高效的每日疫情发布会，“一图一码一指数”,使浙江先于全国进入复工复产新阶段、逐步走出疫情阴霾；从杭州走出去的健康码，也获得全面推广。

　　“可以尝试各种方法，比如制定积极的户口迁移政策，实现居民在不同城市之间网上户口迁移和异地办理居民身份证；比如推进居住证‘一证通’制度，实现居民跨市、跨省自由流动。”吴可人提议，浙江可以在健康码的基础上乘势追击，进一步确立省域人口管理一盘棋的理念，深化完善疫情中探索形成的人口统一高效管理方式，构建全省乃至长三角常住人口管理信息系统，为人口跨区域自由流动和人力资源优化配置提供基础支撑.

　　复工复产的过程中，浙江各地对返岗人员开出优厚待遇，解决返岗人员困难，让外地员工体会到不一样的温暖。非常时期的这些暖心措施收获了民意，也被人口学专家点赞。近年来受西部大开发推动，中西部吸纳就业能力逐步提高，带动部分劳动力回流。米红说，随着户籍及“人地挂钩”“人钱挂钩”制度改革深入推进，杭州有能力也有责任为外来人口提供更好公共服务，重塑人口及要素集聚重心地位。

　　透过疫情之镜，人们认识到：在城市化进程与发展的道路中遇到的挑战，不仅仅在于经济层面，更多的还在于社会治理层面。

　　这场疫情阻击战也将成为城市治理能力的实战考场。就此而言，杭州的“超大城市之路”也许才刚刚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