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工记》•片段
大虞头一回来到陈书玉家,没曾想还有这么一处宅子,就想起一句古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长辈面,不好意思胡乱走动和说话,只转了头看四周。
偌大的敞厅,无柱无梁,仅凭四角的斗拱承托起一座楼。听家中大人说过紫禁城角楼的营造,多少工匠手足无措,后来大师傅做梦,见鲁班宗师手提一具蟋蟀笼立在跟前,灵光一闪,有了!
大虞自己读过书,又在美术学院旁听课程,知道古希腊建筑历史,依次有多立克柱式、埃尼奥柱式、科林斯柱式,而中国的斗拱一网打尽,全局改变,还更显出身份。从他坐的位置看出去,侧看门头一角,砖雕一层一层套进去,按西洋技法称,应作“深浮雕”,活脱脱一台戏。蓝采和的花篮里,伸出一枝海棠,险伶伶挂在边框外,与其相对的,张果老坐骑的驴头,额上一撮璎珞,是飘上去,将落未落的那一刻。细节是琐碎了,趣味也有些小,和宅子的严肃端庄不相符,可是天真呀,有意思呀,而且,见得写实功夫。
天井里青砖铺设,望得见月洞门外一片地坪,用的是花砖,赭红和松绿。吃饱的孩子下了桌,在院子抽陀螺玩。陀螺溜溜转,丁零零响,就知道这地砖不是一般。
听大人说过苏州有一种金砖,起自于皇城大都的营造,采土和泥,反复捣练;再使布袋兜着滤浆,就像水磨粉;制成胚,阴干后才进窑;草糠熏三十日,爿柴烧三十日,干柴烧三十日,最后,松枝烧四十日;起窑出来浸在桐油里,又数十个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