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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徐传化的传奇人生

  “你是否得到了,期待的人生。梦里的海潮声,他们又如何,从指缝中滑过,像吹在旷野里的风。”看着我眼前的老人,耳边仿佛响起了歌手朴树演唱《猎户星座》那深情而圆润的歌声。

  我们是在《党湾乡贤故事》编委会与乡贤对接恳谈会上相识的。

  当我们作家一行一早从杭州赶到萧山党湾镇政府在四楼的会议室时,他和其他乡贤早已坐在那里等候。初一看,我根本不敢相信他已年过耄耋:头发墨黑(大概染过发),梳得纹丝不乱;一件紫红色的T恤,将脸色映衬得红扑扑的。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虽然我们初次见面,但我对他好像很熟悉了。他,就是浙江传化集团创始人徐传化。

  又获殊荣

  2019年6月5日,杭州。

  世界环境日全球主场活动在杭州举行。

  在这次大会上,85岁的徐传化又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当大会主持人郑重宣布,传化集团创始人徐传化荣获生态环境部颁发的“第二届中国生态文明奖先进个人”时,全场响起掌声。

  在此次评选中,评选机构特别提到他带领传化慈善艺术团开展“两山”理论、环境保护等各类主题宣传教育活动,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和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送到浙江省内及周边省市的乡镇村寨,对弘扬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作出了很大贡献。

  自1995年从生产经营第一线退下来后,他开启了新的人生之旅,创办了传化慈善艺术团,坚持送戏下乡、送文化下乡,把党和国家的政策传播到广袤的乡镇农村。

  在他的带领下,20多年来,艺术团风雨无阻,义务演出3000多场。

  由于小时候家里穷,他没有读过一天书,然而依靠勤奋好学,他从一字不识的庄稼汉,自学成知识渊博、吹拉弹唱样样会的文艺积极分子。

  他对我说:“想着整天坐坐吃吃,晒晒太阳,很快就会真正老掉了!好在我有我的喜欢。这些年,我学会拉胡琴、吹梅花(笛子)、弹琴,还学会了口技、魔术……”

  他用我不能完全听懂的萧山方言,讲述着自己的奋斗体会,洋溢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激情和活力。

  对于他在85岁高龄又获殊荣,许多网友发出了由衷的祝福和赞叹。

  网友飞飞说:“老人家的创业之路历历在目,由衷敬佩,祝福他健康平安。”

  网友季华锋说:“出生在萧山区党湾梅西,发展壮大在萧山区宁围镇,品牌名誉响彻全球,全体传化员工和萧山人民都为他感到骄傲!”

  艰难崛起

  如今的传化集团,已成长为涵盖化工、智能物流、现代农业、科技城、金融投资等领域,业务覆盖全球8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实业集团。

  然而,这家企业在它刚起步时,却是那样简陋、渺小。

  1986年,他52岁,小儿子徐冠巨患上了一种极为严重的病症。四处求医问药,不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下了几万元债。

  他颇为感慨地告诉我:“现在回过头去想想,人的一生是有困难好还是没有困难好?我觉得是有困难好。因为只有克服不了的才是困难,只要克服了,那就是财富。这样一想,在我面前,所有的困难就都不再是困难了。”

  他决定通过自己的努力,办企业,把“穷”字甩掉,从困境中崛起!

  萧山,东、西、北三面都濒临钱塘江。随河道的延展,萧山地分三块:上山(俗称萧山)、里畈、沙地(俗称下萧山)。党湾就地处沙地片。

  这三块地中,沙地片历来是最穷的地方。

  小时候,徐传化最怕的就是“坍江”。每一次“坍江”,房倒地毁,许多人葬身浊浪翻滚的钱塘江。小时候因“坍江”到底搬过几次家,他已记不清楚了。

  艰苦的生活磨砺着人们的性格,也塑造着沙地人开拓进取、艰苦奋斗、永不言败的精神。而徐传化,就是沙地人的典型代表。

  在与家人商量后,徐传化决定通过自己办厂来走出困境,为家庭的生存、儿子治病闯出一条生路!

  在一次与朋友的闲聊中,他了解到液体肥皂在市场上非常紧俏。企业家的潜质,使他看到了其中的商机。没有过多犹豫,他下决心实施自己的办厂计划。

  至今,在传化集团的展厅里,人们还可以看到办厂初期的那口七石缸。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似乎在讲述徐传化创业初期的艰难和不易。

  历史转折

  上世纪80年代,乡镇企业在我国广袤的农村大地上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它们体制灵活,在资金、设备、原料、销售等方面能与全民企业平等竞争,但是,先天不足的是人才和技术。徐传化拿出的招数就是“借脑袋”。

  首先去请的是杭州电化厂一位搞化工研究的洪师傅。凌晨4时,乡间小路上还空无一人,徐传化就出门了。可起个大早来到厂里,却没有见到洪师傅。原来,洪师傅家里有事,请假没来上班。一连去了三四次,才和洪师傅接上头。洪师傅给他开了个单子,让他先按单子筹办好原材料。

  皂的主要原材料有四种,当时大部分都是计划供应,一般老百姓即使拿钱也买不到。他一次又一次往萧山五交化公司跑,每次都空手而归。一天,他在五交化公司的仓库附近等候时,无意中发现一个破桶,里面的原料基本漏光了,但还剩下底里一点点制造液体肥皂的原料。他赶紧找到仓库管理员,要买这点原料。那位管理员大概天天看到他这样巴巴地跑来,又天天空手而归,也动了恻隐之心,就同意了。

  靠着蚂蚁筑巢、锲而不舍的精神,他备齐了洪师傅开出的原材料。经过努力,他的办厂申请也批下来了,厂名是“萧山宁围宁新合作净洗剂厂”。

  1986年10月的一个星期天,一大早,徐传化家里就来了好多人。当然,“星期日工程师”老洪也被他恭敬地请来了。大家跃跃欲试,准备开工。哪知道,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雨来。他们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七石缸搬进屋内。

  就在他们搬运七石缸时,洪师傅已经将原材料按比例调配好了,这让原本想学习一下配方的徐传化落了空。

  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后,大伙都发出了“啧啧”的惊叹声。原来像水一样稀薄的溶液,竟然在不多的时间里逐渐浓稠起来,变成像糨糊一样的液体,还散发出一种好闻的香气。

  “这个东西灵光勿灵光啊?”有人说。

  徐传化赶紧找来件脏衣服,从缸里取了一点液体皂抹在脏的地方搓洗起来。还真有用,只搓了几下,污迹就消失了。

  试生产算是成功了,可以卖钱的液体肥皂诞生了!在办厂的头几个月里,每一次调配原料时,洪师傅都被他恭敬地请到家里来,好茶好饭地供着。然而每次,洪师傅都像变魔术一样,从这个罐头里舀一勺,从那个桶里取几杯,而且一边调配着原材料,一边支使着徐传化干这取那,不让他安心在旁学技术。

  虽然工厂是自己在办,但核心技术却掌握在别人手里,徐传化担心,一旦洪师傅漫天要价,双方谈不拢,或者洪师傅不做这一行了,工厂就得停工。

  要改变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必须尽快把关键技术学到手。在多次细心观察后,他渐渐悟出,除了已知的原材料,洪师傅还有个制皂的秘诀。果然,他发现,有一次,洪师傅在调配完原材料后,趁大家不注意,从自己的包里取出装有白色粉末的小瓶子,住缸里倒了些。晚上,趁洪师傅吃晚饭的机会,他从瓶子里取了一些粉末。

  第二天,他急匆匆把粉末拿到杭州一家化工站,请人看看是什么东西。他来到一家化工厂,承诺说,只要有人认出这是什么东西,就奖励500元。

  有位小伙子先看看,再闻闻,然后用手指蘸了点粉末,用舌头舔了舔,笑着对他说:“我知道是什么了!500元奖金我不要,你请我们大伙好好吃一顿,吃好后我就告诉你。”当天中午午饭后,小伙子却出尔反尔了,要价5000元才肯道出秘诀。徐传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考虑了利弊得失,他和对方磨破嘴皮,最终以2000元成交。

  至今,他还记得那个场景:当小伙子接过2000元钱后,慢慢靠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一个“盐”字。这件事让徐传化深受刺激,也让他醒悟:搞企业,一定要重视科学,重视人才。对传化来说,这是一个历史转折点。这笔学费,为以后建立传化实验室,请来专家李教授,走上传化精细化工的自主研发之路开了个头。

  从这个角度来讲,“2000块钱买一勺盐”,不仅不吃亏,还赚了呢!

  快乐永驻

  52岁在困境中创办“传化”;62岁再创业成立“传化艺术团”;69岁加入中国共产党……

  与大多数浙商在青壮年时就开始创业相比,徐传化显得“大器晚成”。

  1989年年底,对徐传化来说是终生难忘的。

  当年,关于“姓资还是姓社”的争论不休,政策也未明朗化,民营企业日子艰难。

  喜讯突如其来。就在这一年农历新年前,萧山宁围乡通知徐传化去参加乡劳动模范表彰大会。会上,乡里的主要领导给他佩戴了一朵大红花,颁给他一张奖状,上面写着:“徐传化同志,荣获一九八九年度劳动模范。特授予此证。”

  对徐传化来说,这不仅是一朵红花,一张证书,这更是一种认可,一种鼓励,一颗定心丸:政策允许且鼓励民营企业继续发展下去!他满怀深情地在领奖台上说:“我感谢改革开放,感谢共产党。”

  徐传化开始思索在企业里建立党组织。

  1995年,传化集团正式向宁围镇党委打了申请报告。宁围镇党委不久便批准他们成立党支部。

  到1998年,传化集团已经有了70多名党员。这时,徐传化父子又提出一个设想:能否在民营企业内建立党委?

  同年9月,经过层层报送审批,传化集团被确立为“省非公企业党建工作示范点”。10月,浙江省非公经济组织第一个党委——浙江传化集团党委正式成立。

  2003年7月,69岁的徐传化实现夙愿,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

  那天,我与徐传化坐在一起。我作为作家代表,在会上作了简短发言。随后,他顺手就把扩音器拿到了自己面前,说“我也要讲几句”。

  他没有草稿,也没有准备,完全是即兴式的发言,可是条理清晰,风趣幽默。镇政府的傅主任悄悄告诉我:“老人家常说自己是没有吃过墨水的‘白墨先生’,可他讲话的条理性比有文化的人都好。”

  我想,数十年来,徐传化风雨劳顿,晓行夜宿,从不觉得倦怠和疲惫,除了沙地人坚韧不拔的意志、勇于承担的责任感、乐观向前的精神,还有他对国家、对生活、对家园、对亲人、对事业、对艺术的无限热爱。因为热爱,所以心地澄澈,快乐永驻!

  “你是否得到了,期待的人生?”我想,他会快乐地回答:我得到了!我得到了!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03 徐传化的传奇人生 2019-11-17 20062977 2 2019年11月17日 星期日